“你说什么?”

王太监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他愣怔了一瞬,忽然意识到刚才那句话……

章琼似乎并不是对着他说的。

王太监猛然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背后悄无声息出现的那道人影。

“你——”

太监的瞳孔瞬间紧缩,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呼救,便周身一软,砰然倒在了地上。

“不愧是太子殿下,了不起,还能跟这种下贱东西东拉西扯这么久……”

红牡丹甩了甩手,一脸厌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太监说道。

可是章琼却并没有回应红牡丹。

他倏然站起身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房间的另一角。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披着一件旧而褪了色的旧麻衣衫,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如竹,鬓角染着银白之色,显然已过不惑。

红牡丹手持弯刀,抓着王太监的头发将那人的喉管割开时,他却只是依着墙,神色淡漠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的眉眼是那样冷峭,眉眼都宛若洇着冰雪,锋利得几乎能刺伤人的眼睛。

“龚宁紫……”

诧异之下,章琼不由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第169章

听到自己的名字, 龚宁紫稍抬眼角, 淡淡瞥向章琼。

章琼对上他的视线, 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冷,背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偏偏大脑却运转得迟钝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章琼才想明白,原来那种感觉,叫害怕。

“龚府主, 身体还好么?”

章琼又道。

说起来, 此时的场面其实略有些僵硬。

红牡丹早在两人开口之前便已熟门熟路地将王太监的身体拖到墙角,此时正将衣摆挽在腰上, 捋着袖子熟练地用弯刀剔入尸体的下颚,一点一点将那张肉色的面皮从头颅上剥下来。

纵然红牡丹技艺高超, 也免不了场面骇人,鲜血四溅。

空气中很快就洋溢起仿佛还带着人体热度的铁锈味, 寻常人闻着恐怕能当场干呕出来,在场这三个人倒是一派镇定自若,风轻云淡……

唯独章琼在闻到那血腥味的时候, 舌尖轻轻在齿间抵了一下。

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这小动作的意味, 只是潜意识里……仿佛觉得曾经他也品尝过一丝甜美的血腥味。

听到章琼的问候,龚宁紫就像是花了一点时间来反应,迟了片刻才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哦,是你啊……”

又顿了一瞬,才继续道:“无碍的。”

房间中间摆放着那煞风景的桌椅与茶具, 龚宁紫慢慢地挪着步子走过去,然后坐了下来。

“殿下,也坐下来吧。”

龚宁紫吩咐道。

章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红牡丹,只见那女人脸上满是飞溅的血点,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事情,停了半晌之后,还是硬着头皮按照龚宁紫说的那般坐下来。

偏偏之后龚宁紫似乎又不知道神游到了何方,沉默了下来。

可龚宁紫越是不说话,章琼便越是有点儿说不出的心惊胆战和毛骨悚然。

到了这个时候,章琼自然也察觉到了龚宁紫身上似有不对。

如果在场的是个普通人,大概会觉得龚宁紫现在非常虚弱吧……就连刚才走过来的那一小段路,那人都走得有些踉跄,似乎随时都能跌倒在地。

这个清俊的云州第一书生的脸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连带着他的指尖,也仿佛冰凝而成,搭在桌面上,透着一股寒意。那件旧白粗麻布衣披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穿了多久,明明看着十分破旧,但只要披在龚宁紫身上,却平白有一股仙人般的缥缈气息。

可章琼并不是普通人,他是在云皇的忌惮下长大成人的唯一的皇子。

他的出生,注定了他要比寻常人敏锐许多,才有可能活下来。

而这个时候,那种超出常人的天赋正在对章琼发出警告。

龚宁紫此时绝不是虚弱,而是……

“我有话要问你。”

龚宁紫忽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章琼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眼皮上的肌肉不自觉跳了一跳。

他总觉得,自己可能并不会想回答龚宁紫接下来的问话——

“你这次从交城大难不死脱身出来,是因为忘忧谷常小青的出手……而常小青的身边,还有一位长得异常美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