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手臂上有一道躲避不及被伽若抽出来的血痕,看上去颇为吓人。

其实真正特别严重的伤势早就被常小青掩盖起来,手臂上这条血痕说到第也不过是皮肉伤而已。

“严重吗?等等,我记得邢杏林的药箱里有药——他的药箱应该还在这里!”

其实林茂也不是不曾察觉到常小青的小伎俩。

但是这么多年来,那个日日夜夜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少年,从来都是将所有伤痕苦痛尽数自己咽下,从来不曾在林茂面前展露半分。

如今林茂骤然见得常小青这般撒娇示弱的模样,一颗心几乎都快碎了,哪里还顾得上常小青的怀抱是否太过于亲昵。

林茂连忙跑到之前马车所在的废墟中去,果然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碎木片中翻出了邢杏林那只旧药箱。

他打开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管那邢杏林究竟是什么来历,到底还是做戏做足了全套,这旧药箱之中各种药粉药瓶都算齐全,整整齐齐写了红封,标明了作用和用法,填满了上下两格抽屉,旁边甚至还有一套纤秀刀具针插和羊肠线等,是用于严重的外伤的。

常小青这时倒是也不怕被林茂拆穿自己那卖可怜的伎俩,抬着一只胳膊跟前跟后,帮忙翻木板抬东西,最后被林茂一巴掌轻轻拍在额头上。

“坐下!还在这里乱来什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林茂虎着脸冲着他说道。

常小青从善如流,立刻寻了个稍微干净点的石块抱着膝盖坐下来。

林茂先帮他包裹了手臂四肢上各处皮肉外伤,却也没有忘记那些被常小青掩盖起来的真正伤势——

伽若的藤蔓劲道极为刚烈,若只是擦上,哪怕血肉模糊也不算什么,但是一旦被其扎扎实实拍在身上,那骇人怪力却能深入五脏六腑,导致血脉瘀结,才是最伤身的。

林茂可没有忘记常小青之前为了护他,被伽若记恨在心强行甩出去的那一下。

“把上衣脱了。”

林茂道。

常小青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释然,知道伽若那下既然已被林茂看到,便再难瞒过去。

因此他不仅飞快地将上衣脱了个精光,了还不忘抬起脸,冲着林茂微微一笑道:“师父你可不要弄痛我了。”

“……”

林茂听到这句多少有些过于轻佻和暧昧的话,手头动作不由一顿。

“胡闹!”

林茂面无表情地看了常小青一眼,脸色是彻底地冷了下来。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一刻的他,其实心已经乱了。

太像了……

无论多么不愿意承认,但是林茂还是异常惊恐地发现,被邢杏林弄醒后性情大变的常小青,变得越来越像是那个很多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

【“要是哪天猫儿想要我的命,直接下手便是了……只是那个时候你可要轻一点,不要弄痛我,师兄我可是很怕痛的。”】

也曾在春宵帐中被那没皮没脸的人抓着手这般调笑。

可是,能够这样跟林茂说话的人应该是师兄……也只能是师兄。

而不是他一手养大的徒弟常小青。

林茂神色一肃,再不看常小青,动作上也远不如先前那般体贴温柔,他飞快地将常小青身上伤口草草处理完毕,随后便站起来,提着药箱往伽若那边走去。

一方面是为了给伽若治伤,而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离这时的常小青远一点。

那邢杏林现在在他身边时,倒是不觉得,如今那人真的逃走了,林茂才后知后觉到情况颇有些不妙。

常小青现在的状态实在太过于怪异,没有那邢杏林出手帮忙治住他,凭林茂一人之力,竟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林茂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也帮伽若将身上伤口处理了一遍。

伽若身上最严重的的伤口反倒不是常小青留下的,而是他自己身上蔓生而出的那些藤蔓。林茂最开始还有些担心那些藤蔓会反射性地攻击自己,但碰触到那些光滑冰冷的植物之后,那些藤蔓却只是微微颤动了片刻,随后就跟之前一样,从伽若身上脱落下来。

林茂知道伽若乃是空花,其实并非人类,也不知道邢杏林的那些药材是否对症,但看着那一个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口还是觉得微微心颤,只得随意捡一些止血生肌的药粉倒进去,又用布条将伤口缠绕了一遍。

那伽若原本还在不断喃喃自语,可说来也奇怪,林茂靠近他之后,他的神色竟然慢慢松弛了下来,也不再嘀咕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等林茂彻底帮他把伤口包扎好,他看上去到像是个普普通通因重伤而昏迷过去的俊美和尚。

看着倒是比这时候的常小青还要顺眼一些……

林茂瞥了一眼伽若,心中暗暗想道。

若是往日那个沉默寡言的常小青,林茂看着自然是千好万好,一万个伽若都比不上自己的亲徒弟。

但如今这个行为怪异,又越来越让人胆战心惊的常小青,林茂对他的想法却异常复杂,复杂得连他自己都不想也不敢去细细分辨那些想法。

“师父,这是要带着这破和尚一起走了?”

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最开始的轻佻让林茂心生回避,常小青带着一身绷带再靠过来时,态度倒比之前端正肃穆了许多。

林茂看了一眼他,顿了顿,闷闷开口:“那是自然。”

常小青无比厌恶地看了一眼伽若。

“师父可想好了接下来我们该往何处去?”

他们一行人最开始是打算去往建城寻找季无鸣,然后再追探一番那无名老人的下落。

可给出线索的邢杏林眼看着是个来历莫测,不知目的的怪人,而且伽若忽然发疯这事也格外诡异,这建城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只能好生思量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