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如今既然靠着这持正府弟子的名头保命,巡城寻人的苦差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来。

“唉,你别说,我现在倒宁愿十天半月寻不到活人。”

那汉子缓过神来,挥了挥手,忽然幽幽说道。

青年看着那汉子,微微一怔,随后恍然。

“还是三哥细心,这马果然是从那马车行里逃出来的罢,怎么看都不像是外来的。”

青年干巴巴地说道。

林茂听到这里,忽然心有所感,他透过那小孔继续端凝那汉子,才发现后者此时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府邸的门口处轻轻扫了一眼。

这下,林茂怎么样都能察觉到那人似乎是在帮他们几人打掩护了。

是了,他们四人之前一直觉得京城之中已无活口,来这破烂空屋修整也没想过掩饰痕迹。

纵然那劣马背上没有行李,但是破屋门口便是那灰扑扑的砂土地,他们几人的脚印是怎么都不可能掩过去的。

从那汉子与青年之前的对话中便能听出,他们这番出来寻人,表面上倒是说的冠冕堂皇,是朝廷中仅剩的几个老官爷要救助城中幸存百姓。但实际上他们只要发现了活口,第二天那些人便也会被那回声蛊吸成一团黑血。

恐怕那汉子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所以当他发现状况不对的时候,才会刻意将几人的行踪抹去吧。

林茂透过小孔暗暗将那汉子与青年的面目记住,然后便目送着那两人重新上马离开。

等到马蹄声彻底不见,林茂几人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加入持正府便不会得瘟疫?”

季无鸣第一个开口,随后便是一声冷笑。

“倒也亏了他们说这话不害怕冤魂半夜上门。”

林茂还是第一次看到季无鸣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若是这样说来,恐怕那白若林接手了持正府后,便和那回生蛊的主人勾结在一块了——对了,我是不是还不曾跟你们说那回生蛊?”

林茂忽然想起来,连忙说道。

眼看着两个徒弟都点了头,林茂便按照自己之前恍惚中看到的景象,将那回生蛊的原理揣摩了一番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那回生蛊恐怕也与空花有关。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这蛊是用来延长普通人的性命与容貌的,但要供养这蛊,恐怕需要杀无数人……”

“虫须会分泌毒液。”

林茂没想到,打断他话头,接着他的猜测继续说下去的人,竟然会是伽若。

“什么?”

林茂不禁开口道。

伽若直勾勾地凝视着林茂,几根细小的藤蔓再一次从他的领口钻了出来,招摇地晃动着嫩绿的叶子。

伽若置若罔闻地继续说道:“毒液会将寻常人的血肉融化成液体,蛊虫的虫须刺破皮肉,将人一生之中的魂血精华全部吸收殆尽,剩下的便只有陈腐烂肉,而蛊主便是借由吞噬蛊虫带回的精华维系自己的性命。”

“你怎么知道这些?”

林茂眉头微微皱起,伽若说的又比他的根据梦中景象揣摩出来的猜测要详细许多。

而且莫名的……林茂在听完伽若的话之后心中便已经确定这和尚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实。

难道是因为那所谓的空花空华相绊相生的缘故吗?

林茂想起自己空华的身份,不由一愣。

而就在这时,伽若身形竟然微微晃动了一下。

“伽若?”

林茂惊道,那伽若抬头看了一眼林茂,用近乎呻·吟的声音低语了一句:“我觉得……这里让我……很难受……”

林茂眼见伽若身上的藤蔓在他失神之事簌簌而生,骤然望去竟然与梦中那人身体中蔓延出来的肉须颇为相似,胸口顿时一滞。

不,大概只是他神经过敏的缘故。

林茂连忙在自己心中宽慰自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他喂了点自己的血,然后想起之前持正府那两人的话,连忙又让季无鸣去周围的家宅中寻了一些已经被饿的奄奄一息却被困笼子里的家畜喂给了伽若。

果然等喝完那些鸡啊鹅啊等家畜之后,伽若脸色瞬间好看了很多。

反倒是季无鸣因为跟几只鹅打了一架,满脸都是被鹅嘬出来的红印,衣服也被撕破了许多口子,看上去显得异常狼狈和憔悴。

而既然之前那持正府的两人几乎都已经是当着林茂的面点名了这持正府有问题,林茂自然也顾不得其他,只等着当夜混入京城持正府去探个究竟。

京城持正府看上去并算不上特别打眼——至少跟建城持正府金碧辉煌的模样比起来,京城这边无论从制式还是选位上都显得中规中矩。

只有林茂自己知道,这京城持正府府邸收尾的严密程度,恐怕是建城的数倍。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往常这持正府中人来人往,各人都有自己的差事,可能还能寻些漏洞便宜过关。但现在恐怕全京城仅剩的活人里有一半都聚在了持正府中,加之又人心惶惶,想要夜探留持正府便愈发显得难上加难。

不过,如今这一行人中,毕竟还有一个人,唤作林茂。

这天晚上,夜黑风高。

整个京城之中无人点灯,无人持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