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推开了容庭,顺势揪了一下对方的袖口,示意他向窗外看。
容庭回过头。
此刻,在车的正前方,一个面色冷峻的女人正捏着一张便签纸,沉默地注视着两人。
拜巴黎的偶遇所赐,容庭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心往下沉了沉,却还是在第一时间用力地握住了陆以圳的手。
然而,明明刚才还炽热的掌心,竟然就在这一瞬变得冰凉。
陆以圳本能地想要挣开容庭,两人目光交接,容庭清晰地看到对方眼底的惊惶。
“别怕。”容庭一字一顿的声音响在了陆以圳的耳畔,握着他的手在一瞬间收紧,接着放松,仿佛在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他力量,“我去解释。”
说完,容庭侧身,抢在陆以圳下车前推开了车门。
“阿姨您好,我是容庭。”直接简短的开场白,容庭不卑不亢地站在了陆妈妈面前,“听说您回国了,一直没上门拜会您,实在是失礼了。”
他神色坦荡,声调平稳,脸上还有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就像是寻常人的男友凑巧遇上了对方的家长,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龌龊。
然而,尽管这样得体沉着的表现,却依然未能换来陆妈妈一个笑容,她板着面孔扫了容庭一眼,甚至没有两人第一次相见时敷衍的寒暄,直接绕开了他。陆妈妈将手中的便签插在了容庭车前的雨刷上,继而向副驾驶的方向走去。
坐在车里的陆以圳不敢再停留,迅速推开车门下了车,“妈……那个,我们……”
他局促地站在了陆妈妈的面前,试图想说些什么而在他开口之前,陆妈妈却是以厌恶的眼神扫了下他的领口,接着提醒道:“扣子。”
陆以圳脸上一红,手忙脚乱地去系。
只是,母亲灼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陆以圳掌心里全是冷汗,一不小心,就把扣子揪了下来。
金属的纽扣在地上弹了两下,接着滚到了车底下。
陆以圳尴尬得要死,正想要蹲身去捡,陆妈妈却横跨一步,挡在了儿子的面前。
常年保持强势作风的陆妈妈,眼神里迸出掩饰不住的怒火,她盯着陆以圳的双眼,纤细的眉峰挑起,继而问道:“你说你谈恋爱了,同居了,就是和他在一起?”
陆以圳显然已经意识到,当初拿来糊弄经纪人的说辞,在母亲的身上是完全不奏效的。
两人在车内的举动,以及前几天透露的口风,足以让他智慧的母亲立刻联想到两人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了何种程度。
陆以圳强自克制住心慌,小声祈求:“妈,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这里公共场合……不方便说嘛。”
出柜也好,坦白也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陆以圳已经不去思考如何隐瞒了,但关键是,从小跟着母亲长大,陆以圳既深受妈妈的影响,同时也极为了解自己母亲的性格。他只怕妈妈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当场给容庭难堪。
果然,陆妈妈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抱臂站稳,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还知道这里是公共场合?”
陆以圳脸色开始发白,他自以为一切瞒得滴水不漏,全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曝光在母亲的眼前。
但就当他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容庭却走到了两人身边,他仿佛根本没注意到陆妈妈和陆以圳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是从容地蹲下去,弯腰替陆以圳捡起了轮胎旁边的扣子。
“给。”容庭摊开掌心,将扣子递到了陆以圳的面前。
陆以圳顺着就望向了容庭,对方脸上有鼓励般的笑容,也有无所畏惧的坦然。
陆以圳的心稍稍松了一些,他拾起容庭递来的扣子,金属上面明显还带有对方的体温,这更给他安心的力量了。
而就在陆以圳接过这枚扣子以后,容庭站到了他身边,再次望向了陆妈妈,“阿姨,我和以圳在一起半年多了,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对于这段感情,我们是非常认真地对待的,之前的隐瞒,是我因为担心会引起您和以圳的矛盾,才让他暂时不要告诉您的,这是我的错,我向您道歉。”
容庭说完,接着向陆妈妈鞠了个躬。
但是,容庭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继续道:“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我们在法国见过一面,我的职业是演员,有时会受到媒体的困扰,如果您能够理解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再继续谈谈?我知道您恐怕暂时没法接受我和以圳的关系,但是我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向您解释的机会。”
直到这里,原本处在惊怒中的陆妈妈,忽然就冷静下来。
这种冷静,并非是原谅、理解,或者是恼怒情绪的淡化,而是在一瞬间,另外一种意识挤占了陆妈妈心里的这份情绪。
她确实记得面前这个年轻人。
与自己儿子一起在戛纳夺奖的影片中演对手戏,因为是儿子的作品,陆妈妈虽然不感兴趣,却还是抽出宝贵的时间认认真真看完了。
她已经太久没有关注过国内的娱乐圈,是以对容庭的了解也不够多,但仅通过这部作品,陆妈妈至少可以看出,这是一位演技不错的演员。
当然,除此之外,看到对方和儿子在电影里种种亲热的举动,陆妈妈还是感到非常的恼火。
这种恼火原本已经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淡化了,但刚才看到他们在车里近乎忘我的接吻,却再一次激怒了陆妈妈。
她辛辛苦苦栽培长大的儿子,当然不是送给这种像她前夫一样,没有责任!没有担当!只知道以爱的名义不断给爱人施加痛苦!最后却一走了之的男人来折磨玩弄的!
然而,尽管被这样的情绪充斥着,因为容庭的一番话,陆妈妈却不由得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起来……这虽然是个演员,却很懂得谈话的技巧。没有不管不顾的冲撞,甚至也没有自己儿子因为内疚或者心虚的慌乱,他平静地先向自己说明了此刻的情况,简短的语言说清了两人的关系,最后甚至还不忘提出自己的要求。
进退有节。
嗯……比只知道紧张的陆以圳强多了。
陆妈妈瞥了眼站在对方身边,明显表现出来依赖情绪的自己的儿子,油然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慨来。
但是,短暂的印象改善,却并不足以令她就这样接受对方的请求。
陆妈妈轻声冷笑,“我并没有什么想听容先生解释的话,您请回吧。”
接着,她伸手拉过了陆以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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