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陆妈妈自然以为儿子是想要通过穆恩维斯这个捷径来获取金钱。
从中国的伦理道德来讲,作为陆以圳的继父,穆恩维斯来掏这笔钱,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在美国,这份关系就显得有些奇怪了。毕竟,陆以圳已经成年,甚至有了自己赚钱的能力,别说是穆恩维斯,连陆妈妈都已经对他完全没有赡养义务了。
此时帮儿子开这个口,多少让陆妈妈心里有点不舒服。她一贯骄傲,婚姻于她的意义,是感情,是归宿,却不是谁成为谁的附庸。不到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的地步,她是不会允许陆以圳去管穆恩维斯要钱花的。
然而,陆妈妈却是实在误会陆以圳了。
他确实有求于穆恩维斯,或许跟钱也沾那么一丁点关系……但陆以圳看重的,真的不是穆恩维斯的财产,而是对方的身份。
——穆恩维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犹太人。
“妈,我不需要太多钱……我自己这里有一点,可能需要管您借个两三千万就够了,就当您是一个制片单位而已,影片盈利会照常分红。我想让穆恩维斯帮我的是……嗯,我想冲击奥斯卡。”
陆妈妈梗了下,完全被自己儿子的魄力震住了,“陆以圳,你疯了吗??你才拍了几部电影,居然就敢惦记奥斯卡??这至少要等你移民过来我们再商量吧?”
陆以圳忍不住山笑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己的雄心壮志,似乎已经突破了一个正常人脑力思维的极限,22岁,中国人,一部独立执导电影作品……这三个关键词拼在一起,距离奥斯卡简直是十万八千里!
可是,电影之于时代的本身,难道不就是一个梦、一个美好的乌托邦吗?
他从来就不怕做梦。
“不用移民,我只是想冲击一下最佳外语片……我不知道有多大的可能性,但是我想试一试。”
陆以圳语气坚定,这份毅勇,竟然没来由让陆妈妈想起当初抱着襁褓中的陆以圳,决心离婚的自己。
那时的她,也不知道重新遇见幸福有多大的可能性,可是她想试一试。
然后她成功了。
“好吧。”陆妈妈犹豫了一秒,很痛快地答应了儿子的请求,“我会和穆恩维斯说一说,如果有时间的话,安排你们视频聊聊。”
挂了电话,陆以圳忍不住眺向窗外。
这样一个人的夜色里,让他不由得再次想起容庭的指责。
他怨他太天真。
陆以圳确实知道自己天真,甚至在这一刻,愿意承认自己的天真,因为他最天真的想法,就是把容庭供奉成自己精神世界里唯一的神祗,哪怕暂时搁置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完成的事业,他也要帮容庭圆一个影帝的梦。
这是属于他的执着。
陆以圳清楚,过去的容庭之所以能坚持,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演技可以精湛到让所有的评委在权势与金钱面前不为所动,而现在的容庭之所以放弃,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再相信,他还能拍电影,还能回到大银幕上去。倘使容庭真的心甘情愿向圈子里的游戏规则低头,那么他何必一开始就拒绝金主的邀请?何必为一座影帝奖杯等上这么多年?
可是幸而陆以圳还有他的天真,哪怕容庭自己不相信,陆以圳依然认定,他还是那个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容庭。
他想要帮他。
当容庭生命里第一次遇到“潜规则”,他不在他的身边,没有办法陪他挺过这一切。
可是如今,他再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只要容庭肯坚持,陆以圳相信,他一定能帮容庭找到出路,迈过这个门槛。
哪怕所有的电影导演,都认为容庭没有资格再走上大银幕,哪怕没有一个制作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演员来承担男一号的角色,哪怕大家都认为,只因为脸上这一块小小的瑕疵,容庭就不能再演荧幕上的角色……但还有他。
就让他去证明,一个真正的导演,一定是懂得挖掘演员身上光芒的导演,一个脸上的疤痕,不会影响一个演员发挥自己的实力,更不会影响这个演员去感染观众的能力。
玛丽莲梦露可以有一颗性感的痣。
容庭就可以有一块无关紧要的疤。
所以天真又怎样呢?无知者无畏。
他愿意为他放手一搏。
第120章
尽管再雄心壮志,对于陆以圳来说,冲奖奥斯卡都是一个只能想,不能说的计划。
或许从母亲的角度看来,儿子有怎样的抱负都值得鼓励,即便失败了,他同样还有大好青春,可以重头再来。但是对于这个圈子里,或者是他朋友中的任何一人,一个刚刚毕业,初出茅庐的年轻导演,就妄图进军电影圣殿的奥斯卡,无异于痴人说梦。
漫说是其他人了,恐怕他亲口告诉容庭,容庭也只会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这不重要。
仿佛是赌一口气,每每陆以圳想起容庭说到的天真两字,他都能燃起浑身的斗志。没有尝试过的事情,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难道因为“从来没有”成功的人,所以,成功就等于零可能?
他不介意去做这个第一人。
当然,继父的帮助对他而言,只是推开了好莱坞的一扇门。好莱坞是属于犹太人的,从经典好莱坞时期,就控股几大制片厂的犹太人,在奥斯卡上的话语权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大。但,因为知晓穆恩维斯的事业从未涉足过影视产业,陆以圳也清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个鲜少逢面的义父身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穆恩维斯唯一能帮到陆以圳的,或许就是保证他未来制作出的作品可以进入奥斯卡评审的视野……当然,对于此刻,连一个电影剧本都没有找到的陆以圳来说,这样的承诺,已经足够成为他开工的保障了。
“啊,永欣姐……我说话方便,有事您说吧。”
直到国庆长假结束,陆以圳都没再去过公司,明明他前一周还在热火朝天地筹划着公司给出的两部文学剧本,忽然间就没了音信,不免让经纪人吴永欣一阵打鼓。
挑了个合适的时间段,她主动给如今自己名下最有前途的年轻人打了电话。
然而,果真如她推测的那般,当她提起了那两部作品,原本还兴致盎然的陆以圳,语气里远没有当初的热衷了,“……唔,我还不是特别想拍这个,再过一段时间看看吧,我这几天在谢森老师这里,想看看他工作室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本子。”
吴永欣原本还为陆以圳的出尔反尔有些不悦,但听到谢森二字,立刻笑逐颜开,“也好也好,我知道你们都需要灵感,这种事不能着急,这样吧,你这边有了想法,随时和我联系,我帮你去跟公司说,不过还是要尽快啊,咱们公司的演员今年档期基本都安排满了,剩下二三线演员也不能给你使,到时候都是麻烦。”
又说了两句工作上的事,吴永欣这才挂了电话。
陆以圳松了口气,将手机随便往书桌上一扔,专注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勾勾画画起来。
——他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