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噢”了一声。
“还有多远的路?”齐辰依旧揉着自己手中的那一团纸巾,没有抬头,一副闲得手欠的样子。
徐良答道:“快了,没多会儿。”
齐辰“唔”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回徐良的估计倒是没有错,又开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他朝四下看了眼,终于放慢速度,最后把车停在了路边。
停车的地方正好有条支出去的土路,只是略有些窄,想要把车子开进去有些够呛,尤其是地上冰渣雪渣都被才成了泥泞的黑泥,湿哒哒的蔓延一路,即便勉强开进去,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滑到土路边的田里去,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这里?”齐辰惊讶地问了徐良一句,而后纸巾都懒得抽了,直接用手指在车窗上抹开一片,看向外面。
只见那土路尽头有个可怜巴巴坟包似的的小坡,坡前有几棵挡风的树,透过树,隐约可以看到一幢灰不溜秋的房屋,类似劣质霓虹灯和简陋招牌的光从枝桠间映透出来。
“嗯,就在那树后头,农家乐性质的,别看装修不怎么样,味道可是相当不错!”和齐辰一前一后下了车,徐良锁了车把羽绒服的帽子翻了罩在脑袋上挡风挡雪,一边领着齐辰顺着土路朝前走,一边伸手指了指路的尽头。
齐辰打着伞把他归到伞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路边,那里停了数十辆私家车,估计也都是跟他们一样特地从市内赶过来吃饭的,也都不得不下车徒步走过这段土路。
只是现在已经过了饭点,来的早就都进去了,整条土路上除了他和徐良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
两边没有路灯,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高树,就像是被随手栽在这里的,秃得十分彻底,指望它们挡风那就是个笑话,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入夜之后把这段土路映衬得不但黑,还阴森。
齐辰怕踩进水坑,只得掏出手机,想打开电筒照一照。
天气阴冷异常,刚从车里出来走了没几步,手就变得冰凉,连拿个手机都有些不太利索。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刚要划开屏幕锁,脚前不远处便突然响起一阵犬吠,冷不丁惊得齐辰手一哆嗦,手机从冻僵了的手中翻掉出来,“啪”地摔在了地上。
刚有些亮光的路又一下子陷回黑暗中,而那声犬吠才只是个开场。
它的叫声似乎引起了这荒郊其他狗邻的兴趣,纷纷出声相和,此起彼伏,吠成了片,听那架势,有几只似乎还朝这边奔来了。
齐辰本不怕狗,但他还没被这么多狗远远近近地围着叫过,于是手机刚捡起来就僵停在那里。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手机屏幕的亮光在这条漆黑的土路上太过显眼,才把这些看门土狗和狼狗给引了过来,于是想打开手机电筒的手指就只好顿住,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就着手机屏幕那并不算亮的光,齐辰发现不远处的那几条狗似乎并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只是不远不近地伏低身体,炸着一身的毛,龇着牙冲这边发出“呼哧哧”的威胁声。但那姿态又有些防备的意思,似乎齐辰和徐良这边一动,它们就会撒丫子狂奔跑开似的。
有了这种想法,齐辰便撑着伞试探着朝前迈了一步,这一动,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几条狗根本连头都没有动一下,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态和角度,盯着原本的方向……
而现在,只有徐良还停在原地。
这些狗是冲着徐良的?
齐辰一时有些疑惑……要说它们是防生人,那为什么只防着其中一个,完全无视了另一个?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小团通体漆黑的东西从他脚边蹭过,速度极快且轻巧地窜到了一旁的树枝上,隐在夜色里,唯剩一对眼睛发着莹莹的幽光。
借着手机屏幕有限的光线,齐辰觉得那应该是只黑猫。
在看到黑猫的一瞬间,齐辰突然想起了曾经不知在哪儿听说的一句话——
夜里猫狗连声,说不定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树上蹲着的那只黑猫极轻的叫了一声。
听得齐辰心脏“噗通”跳了一下,落下的时候像是砸进了一潭冰水里,冻得他一个激灵,一路上那种古怪而有些不安的情绪也顺势漫了上来。
身后离他半步之远的徐良终于动了一下步子,鞋底在冰渣雪泥中中踩出轻擦擦的水声。
这轻微的水声就像是有谁在前头那群狗面前丢了一个爆竹似的,炸得它们转头就奔,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箭似的就射出去了。只是逃跑的路上仍旧管不住嘴似的,低声吠着。
齐辰还没从群狗奔逃的景象中缓过神来,就感觉自己左肩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他下意识地抽了一口气,身体猛地一颤。
“橙子——”徐良愣了一下,笑着走到和他并肩的地方,“怎么被一群狗吓成这样。”
齐辰拍了拍胸口,干笑两声:“是啊,大概是没被这么多一起围过,还都是狼狗,这里的人也是,大型狗怎么都不拴着点。”此时他无比庆幸这条路够黑,而手机电筒还没开,不然他脸上僵硬的神情一定会被照的清清楚楚。
“走吧。”徐良说着,就要揽着他肩膀朝前走。
齐辰下意识挣了一下,故作轻松道:“好好走,你这爪子搭着还让不让我打伞了?”
徐良“嘿嘿”笑了两声,似乎不在意地松开了手,带头迈了一步:“打什么伞,带上帽子不就得了,这会儿雪小,能沾上几片啊,就你穷讲究!”
齐辰听他说话似乎和平日没什么太大差别,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真是脑洞开大了,那天晚上还好意思跟龙组长说自己不怎么信神神鬼鬼的呢,才刚过两天,这就“啪啪”地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他把自己刚才的多心归咎于这环境气氛太足的缘故,便晃了晃头,把那些乌七八糟的神鬼论清了出去。
“这路黑成这样也是种能耐,我把手电打开。”齐辰划开手机屏保,抬了一下头,冲领先一步多的徐良说道,同时也在心里吐槽自己:真是小说电影看多了,居然能把那种东西联想到徐良身上去,怎么可能呢,唯物主义科学观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没吐槽完,他就在手机电筒打开的一瞬间,被徐良羽绒服口袋里的某个东西晃了一下眼。
他之前手插在衣兜里,齐辰看不到什么,这会儿他手掏出来拉了下罩在头上的帽子,被手撑得半开的口袋还没合上,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那东西的一小节,而那一小节恰好是包金的接口部分,被手机电筒亮光一照,恰好有些反光。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据称被秦姐偷了,却又莫名消失的镶金玉镯。
齐辰刚迈出的步子又猛地僵在了那里。
而已经走了几步的徐良此时毫无征兆地突然回过头来,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那笑只牵动了嘴边的一块皮肉,显得僵硬而森冷,根本不像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