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等方伊池醒了再兴师问罪。
贺作舟绷着脸低头,瞧见小凤凰的睡颜,不由叹了口气,只比画了个手势,方正北就再次被警卫员按住了。
好一个小凤凰,要不是正好遇上他,差点玩儿现了!
这一杯有问题的酒下去,不死也得没半条命。
到时候可怎么办?贺作舟都不敢想下去。
远处来的车停在了他们身边,上面滚下来几个衣衫不整的人,张口就哭着求贺六爷放人。
“怎么碴儿啊这是?”贺作舟用手捂住方伊池的耳朵,不耐烦地用脚踢了踢马肚子,“要人要到我头上了?”
贺六爷以为他们要方伊池,搁他面前压抑的怒意瞬间爆发:“我告诉你们,要不是我太太非要来,压根儿没这巴宗事!”
“你们方家欠他的嫁妆我今儿记下了,三日内不给我送到北平,你们甭想继续做生意。”
“还有那个,就那个倒我马边儿上的混账东西,他往酒里加了料,想放倒我太太?门儿都没有!”
贺作舟边说,边接过万禄递上来的马鞭,斜眼觑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方家人,嗤笑道:“怎么着,衰了?”
“这就对咯,日后撞上方伊池,也给我这么衰!”
话说了大半,方伊池趴在贺作舟怀里拱了拱,大概是姿势不舒服,嘴里开始嘀嘀咕咕地念道。
贺作舟偏头凑过去听。
好家伙,小凤凰在算账呢!
“还真变成土匪了?”贺六爷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搂着方伊池的腰掉转马头,没往码头去,怕他累着,干脆又去找歇脚的饭店了。
所以贺作舟也就没听见方家人问的那句“方均南……方均南还活着吗?”
不过就算听见,贺六爷也不会搭理,如今方伊池已经找着了,犯不上为旁的操心。
贺作舟带着小凤凰回他先前包下的饭馆,把人往床上一搁,起身先去找严仁渐。
“落子汤。”严仁渐又来给方伊池诊了脉,与万福再三确认他确实没喝酒,才坐下与贺六爷汇报,“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他们怎么会知道方伊池怀了孩子?”贺作舟站在窗边,将窗户推开半拉,垂着眼帘擦枪,“我瞧方伊池自个儿都不晓得。”
“小爷的确不知道。”万福在一旁插话。
“我觉得方家人也不知道,”严仁渐把药箱盖上,把刚写好的药方子递给万禄,“但是他们肯定担心贺家护着方伊池。”
如果贺家护着方伊池,那么小凤凰他娘留给他的钱可就不好抢了。
“怎么说?”贺六爷擦枪的手微微一顿,哂了声,“哟,问题还出在我身上?”
只要贺作舟娶的是个下不了蛋的凤凰,贺家就不会护着方伊池,日后方家就可以想方设法地在他身上做文章。
到时候甭说是方伊池他娘留下来的钱了,就是贺家的东西,方家想要,也能逼着方伊池去取。
“成啊,我把方伊池当个宝,他们不信,”贺作舟把枪别在腰后,习惯性地摸了烟盒子出来,又想起方伊池还在睡,喉结滚了滚,到底没抽,“还想用他威胁我?”
“……我就纳闷了,我疼我自己的男妻,干他们屁事?”
屋内短暂地静了一瞬。
贺六爷谈起家事时,没人敢插话。
贺作舟不以为意,屈指点着窗框:“今儿要不是小凤凰睡了,我一个大耳帖子就得招呼在他爹脸上。”
“什么东西!给自个儿儿子喂药。”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严仁渐小心翼翼地接过话茬,“六爷,您最不缺的就是钱,赶紧和小爷说说,让他甭动不动就跑。”
“我差他抢来的那点钱吗?”贺作舟闻言,也很恼火,双手一晃就把手套摘了砸在桌上,刻意压低了声音,怒气冲冲,“我给他那么多聘礼,给他海东青,给他狼,他怎么就不动动脑子想想?”
“……这回是抢钱,下回呢?能耐了啊,下回听说哪里有军火,是不是也带着人去抢?”
贺作舟把自个儿说得眉头紧蹙,越发觉得要上家法,不等万福和万禄开口,就把屋里的人全赶了出去,临了倒是想起来吩咐他们准备晚饭,不能饿着他家小凤凰。
屋里的人气一没,瞬间冷清不少。
贺作舟脱了外套坐在床边,大手一挥,落下时却极其犹豫。
要去摸肚子吧,贺六爷心里打鼓;摸别的地方吧,火气更冒。
得嘞,最后贺作舟干坐着,等方伊池睁眼。
方伊池紧绷了许多天的神经忽然松弛,直接睡了个昏天黑地,记忆倏地回到了贺作舟刚离开北平城那晚,醒的时候迷迷糊糊,还说了声:“先生,您回来了?”
窗外灯火阑珊,贺作舟的脸被笼罩在朦胧的微光里。
方伊池打了个哈欠,裹着被子蹭到贺六爷身旁,伸手握住那只垂在自己脸侧的手,眷恋地挨着:“想您呢。”
贺作舟的手动了动,先是从方伊池的小手里挣脱,后掀开被子,不轻不重地落在他屁股上,冷不丁一声吆喝:“小祖宗唉!”
方伊池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吓醒了,茫然地环顾四周,没瞧见熟悉的装饰,慢慢回想起来自己人在南方,被先生逮住了。
他蔫了吧唧地低着头,巴巴地握住贺作舟的手指头:“先生……”
“你搁这儿叫谁呢?”贺作舟捏着方伊池的下巴,眯着眼睛冷笑,“蚊子啊?”
他的腮帮子微微鼓起,憋出好大一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