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醉鬼名叫吴袆,曾在军中当过一个小官,跟金人打过几年的仗,后来打仗瘸了腿,服役的时间又到头了,就回了临安城。这一年来他因身上的残疾和品行不端一直没找到什么活计,就混成了个地痞无赖,靠不良收入和亲戚的接济过活。
那个叫他外甥的是他本家娘舅,名叫费元。以吴袆的为人,身边早已没了朋友,只有费元因思念早亡的妹妹而还肯为他出些酒资饭费。
吴袆在行军用兵之道上的确有些天赋,这些年来又累计了不少实战经验,肚子里装的货绝对比秦小楼这个纸上谈兵的赵括要多。难得秦小楼愿意听他说,他自然不会推辞,乐呵呵地一笑,捧起酒坛来灌了一大口,酒水溅到秦小楼身上,秦小楼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吴袆道:“你道骑兵比步兵好在哪里?不是步兵打不过骑兵,而是赢了追不上,输了跑不掉,所谓胜不全胜,败则全败,输一仗能把前头赢的十仗都给输没咯!这是无解之法,我也没听说赵平桢用过了什么特别的计策,那兀术能被赵平桢全歼,肯定是他自己寻死,而不是赵平桢聪明。”
为了鼓舞人心,赵平桢赢的这一仗在国内是大肆鼓吹,说得仿佛他不费一兵一卒就用漂亮的方法把金兵杀的片甲不留。但具体是什么方法,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百姓要知道的只是一个结果。故吴袆能想到这一层,的确是过人的。他说的这些秦小楼都明白,却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点头道:“兄台果然高见。”
吴袆被他一夸,心里更是得意,愈发说的口水星子乱喷,一股酒气直扑秦小楼的面而去:“我听说赵平桢派人烧光了兀术的粮草,兀术还不肯撤,硬是撑了三天。结果赵平桢居然开城迎敌——哈,放着固若金汤的应天府城墙不要,居然去平原上和金兵那群野兽打,这不是脱了铠甲送上去挨刀砍么!”
秦小楼沉吟道:“可金兵已经饿了三天,开城迎敌是为了赢一个全胜。”
吴袆道:“饿了十天的狼也是狼!饿得越厉害就越是要吃人!”
秦小楼点头。
吴袆道:“听说那赵平桢带着一万将士和数千百姓南下,中了金人的奸计,被杀的全军覆没。哼,这说明他根本就不会用兵。”
秦小楼心中一奇,不动声色道:“吴兄有何高见?”
吴袆得意洋洋地抠了抠踏在椅子上的脚丫:“当年我跟骠骑将军张方混的时候,张方贪功,赢了一小仗就带着我们一干兄弟追,结果中了敌人诱敌深入之计,大军被打散了。我领着三五百个兄弟,几十里的路回到樊城,途中被金兵袭击七次,我次次都把他们打跑了。哈!张方带出去的大军此战几乎全军覆没,我领的兄弟们是唯一一支活着回去的队伍!”
秦小楼急急问道:“你是怎么应对偷袭的?”
吴袆道:“我让老弱残兵背着鹿角走在最外围,一旦遇到骑兵,在鹿角的保护下中间的队伍迅速列阵。骑兵除了速度快,冲击力强,并没有其他优点,若是两方具严阵以待,只有不会用兵的将领才会让骑兵冲击步兵阵的正面。”
秦小楼奇道:“你立了这么大的功,没有因此受封?”
“立功?”吴袆嗤笑道:“主将死了,我却没死,不被军法处置已是万幸,何来立功一说?”
秦小楼沉默半晌,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当做吴袆的酒资,起身道:“吴兄,我与你相见恨晚,还欲多听些吴兄的高见,吴兄可愿随我回府?”
吴袆略吃了一惊,吊着眼角将秦小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嘲讽道:“小娘皮,你要陪大爷乐一乐?”
费元早已看出秦小楼绝非普通百姓,这是忙暗地里使力偷拽吴袆的衣角提醒他,奈何吴袆已醉的没了眼力,还冲着秦小楼轻薄的笑。
秦小楼淡然道:“吴兄和我回去,自有真正的小娘皮任你挑。”
费元已是满头大汗,战战兢兢道:“大、大人,我这外甥喝醉了酒,你千万别同他一般计较。”
秦小楼不怒自威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自不会与他为难。”
秦小楼带着吴袆回了府,先将这个醉的神志不清的家伙安排在厢房睡了,随即果然支使下人去万香楼召了两个漂亮姑娘入府。
等吴袆一觉睡醒,只见自己左手搂着一个,右手抱着一个,姑娘身上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窜,激的他恶狠狠打了个喷嚏。
“你醒了。”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
吴袆这才发现房间的中央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竟是眉目风流,相貌异常清秀。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先前的事来,不由惊呼道:“小娘皮!”
秦小楼也不恼,向两个青楼女子使了个颜色,两人即刻乖巧的披衣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