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个什么东西?”褚浔阳也不生气,仍是悠然靠在那椅背上,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抱歉了,雷氏,你当年是如何风光入府的,本宫无缘瞧见,也不想要知道。我只知道你是父亲后院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室,如今又背负了这样的罪名在身上,现在本宫要代父亲处置了你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刻意咬重了“妾室”两字的发音。
所谓的妾室,用一种不入流的话来说,就算是贵妾,那也只是半个主子的分量。
雷侧妃的脸上挂不住,涨的面色通红,嘴唇动了动,刚要张嘴,褚浔阳却没给她机会。
她起身,往旁边挪了一步,然后回眸看向雷侧妃,神色清冷,语气凛冽的道:“别拿什么长辈的身份来压我!你不配!咱们这可不是普通的人家,这是东宫,是皇室!就算你的姓氏也跟着父亲上了皇家的玉牒,但是说到底,本宫是君,你是臣,甚至是民。你规规矩矩也还罢了,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处置了你也是天经地义!”
普通的官宦人家,就算是位份尊崇的嫡子嫡女对于庶母也要给几分的体面。
但是到了皇室,就完全不同了!
血统高于一切!
就算在品阶上雷侧妃勉强和褚浔阳同品,但真要说起来,褚浔阳是有着尊贵血统的皇室之女,当年又得了皇帝亲自下旨册封,雷侧妃与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雷侧妃语塞,只是愕然看着她。
别的事她都能够胡搅蛮缠的争辩,唯有皇权法典一事她争不得也无能为力。
褚浔阳淡淡的斜睨她一眼,挥挥手道,“都别杵在这里了,青萝,如今接近年关了,外头人多也不太平,一会儿让曾管家不要吝啬,多派些侍卫跟着,务必要将雷侧妃和五妹妹安全送到皇庄上去。”
说是护卫,实则是监视看管,这是断了他们求救雷府的指望了!
雷侧妃被这一波紧接着一波的变故击的神色恍惚,应接不暇,整个人失了魂一样,呆愣愣的在原地站着。
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如沫马上去外院,不多时便带回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来。
“侧妃娘娘和五郡主的身份尊贵,虽然是在外面,也不能有所闪失。”大夫人道,“你们几个都跟着过去,好生伺候,万也不能怠慢了,知道吗?”
雷侧妃和褚月妍要出府,两人身边一两个心腹肯定是要带着的,但是其他人,自是不能让他们随心所欲。
这些个婆子都是外院的粗使,雷侧妃以前当权的时候也看不上这些人,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后面想要在这些人手上讨人情都不可能。
“趁着现在天色还早,赶紧的吧!”褚浔阳道,明显已经不想再管后面的事,转身就走。
几个婆子上前,要拽了雷侧妃母女离开。
愣了半天的褚月妍这才一个机灵回过神来,也知道雷侧妃是自身难保指望不上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要去拉扯她的一个婆子推倒在地,拔腿就朝褚浔阳的追了过去。
“三姐姐!”一改方才那般凌厉仇恨的眼神,她直接扑过去,抱住褚浔阳的腿,涩着嗓子哀求道,“我错了,都是我不懂事,今天不该来闹大夫人的!三姐姐,我不要出府去,你饶过我吧,回头我就去向父亲请罪,只求你,不要将我送出府去!”
去了外面,她就真的半点指望也没有了,只怕下一次回来就是直接嫁人给抬进雷府去了。
因为嗓子受伤,她的声音沙哑而低靡,听起来像是拉破风箱一样。
而却也唯有褚月妍自己知道,她这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像是被热油滚过,疼的撕心裂肺。
褚浔阳的去路被她拦住,居高临下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一张脸。
这还是有史以来褚月妍第一次服软认错,虽然声情并茂,但在她看来,却是无比的滑稽。
“五妹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觉得你现在跑来跟我认错,我会信了你?”褚浔阳莞尔,眼神明亮而带了丝不加掩饰的嘲讽表情俯视下来。
她弯身下去,一把甩掉褚月妍拽住她裙角的手,语气平缓而无任何波动的慢慢道,“而且难道你忘了?你我之前还有旧账么?只让你嫁给雷叙,其实我对你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褚月妍被她推了一把,身子歪在一边,愣住了。
这个女人,居然软硬不吃!
这是她头一次伏低做小,低声下气的向人告饶,最后得来的也不过一句羞辱罢了。
褚月妍止了泪,眼底压制了许久的恨毒神色又一股脑儿冒了出来。
褚浔阳也懒得和她多费唇舌,直接绕开她往锦画堂的方向走去。
后面因为雷氏母女不甘心的挣扎,乱哄哄的闹成一片,褚浔阳只就置若罔闻。
回到锦画堂,青萝倒了杯茶递给她润喉,一边才略有几分不解道:“郡主,虽然府里少了雷侧妃那母女两个折腾,日后会少很多的麻烦,可是就这样送走了雷侧妃的话,以后岂不就是大夫人一家独大了?”
“只要她自己掌握着分寸,就是一家独大也无妨。”褚浔阳道,“你当我真不知道,是她在这件事做的手脚?我肯顺着她套路配合她眼这场戏,一则是这样的顺水人情送了也就送了,二来——我也的确是想找个理由把雷氏那没脑子的女人给远远的送出去。这府里少了她搅和,会安宁许多。”
青藤在旁边整理着东西,闻言倒是有些诧异,回头道:“郡主是说,此事——其实是单方面陷害雷侧妃的?”
大夫人那人看上去温良无害,如果这真是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的话——
想来就叫人心惊。
“怎的,你觉得雷氏被冤?可怜?”褚浔阳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反而好心情的调笑了一句。
“也不是——”青藤道,皱着眉头,面上表情纠结的厉害,“雷侧妃本来就不是善类,只是——”
“这一次她的确是阴沟里翻船,不过算起来,也不算全冤枉了她。”褚浔阳笑笑,也不想听她再说下去,她垂眸抿了口茶,眼中笑意便就淡了些许,叹道,“雷氏是有些眼皮子浅不假,可她还不至于蠢到会公然顶着谋害皇嗣的罪名去嫁祸大夫人,诚如她自己所言,她就是再恨大夫人,也犯不着为了除掉对方而祸及己身。”
“那——”青藤张了张嘴,看向褚浔阳的眼神忽而便有几分复杂。
褚浔阳一向不屑于用这样的阴私手段去害人,除非是有人自不量力的撞倒她的枪口上上。
可如果这一次她是明知道雷侧妃无辜又助了大夫人的一臂之力的话——
褚浔阳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也不过微微一笑道:“大夫人不是个无中生有的人,只就雷氏和桂嬷嬷的之前的反应,也恰是验证了她的指证。雷氏一定是在那些东西上面做了手脚不假,只是可能只针对大夫人一人,而不至于像大夫人对我来说的那么严重。说起来,雷氏就这么栽了,也不算全是我冤枉了她!”
“那她会做什么?”青藤对这些内宅争斗的谈资一向都感兴趣,立刻就被错开了注意力。
“那我就不知道了。”褚浔阳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舒活了一下筋骨起身往里间走去,“这就得要去问大夫人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