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如林,铺天盖地就朝那马车的方向罩去。
青藤坐在车辕上,惊惧之余整个人都忘了动作,脸色全无血色。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旁边不远处的青萝一跺脚,纵身飞扑过去,直接将她从高处扑到地上,就势在地面上滚了两圈闪到旁边。
监管是这样,一支流箭还是擦着她大腿划开一道血痕。
上百弓箭手,齐齐出手。
但是护卫在那马车旁边的另外六名东宫侍卫却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好不惧死的提剑迎上去,试着去扫开那些密密麻麻的冷箭。
却奈何寡不敌众,还不等那些弓箭手二次拉弓,马车内便听到女人的一身惨嚎,凄厉而尖锐,刺的所有人都是头皮发麻。
褚浔阳的面色铁青,手中长枪砰的一声坠落,目光愣愣的看着那马车的方向,整个人都像是惊惧过度了一样全无反应。
褚琪晖看在眼里,脸上扬起胜利者诡魅而得意的笑容。
但也只是一瞬,马上就又再度伪装着沉下脸来。
同时护卫皇帝出宫的御林军统领杨云清已经一骑快马先行奔了出来,面色森寒的大声喝道:“什么人在此放箭,惊扰了陛下,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
说话间,他身后已经有重甲的御林军手持长枪鱼贯而出,不由分说,已经将这城门之外的整个事发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褚易安面无表情的侧目护卫在皇帝的辇车旁边已经从城门内走了出来。
褚琪晖当机立断的翻身下马,疾走过去,正对着皇帝的辇车跪下去,语气慷慨而庄肃的大声道:“琪晖恭迎皇祖父圣驾!”
然后又转向褚易安拜礼道:“见过父亲!”
褚易安的面色微冷,不悦的四下扫视一眼,沉声道:“你连夜让人急报请父皇出宫,又在这里压兵设伏,到底所谓何事?”
“父亲,儿臣也是不得已,请父亲和陛下见谅!”褚琪晖道,面色如常,而带了铮铮凛然之气,脊背挺的笔直的对辇车上的皇帝道,“陛下,微臣得了可靠的消息,有人窝藏陛下降旨通缉的朝廷侵犯,并且意图浑水摸鱼将人秘密遣送出城,因为事关重大,又恐是会打草惊蛇,所以微臣才未敢声张,带人秘密到此拦截。如今人赃并获,劳烦陛下出宫,亲自确认审讯此事!”
辇车上垂下的帷幔已经被人打开,皇帝神色倦怠的靠在一张软榻上,闻言眼中却有一线幽暗的冷光一纵即逝。
“哦?”随即他淡淡的开口,看上去并无多少兴致的样子道,“是什么钦犯?”
“是——”褚琪晖自认为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振奋了精神刚要开口说什么,旁边的褚易安已经打马往前走了两步,赫然发现站在稍远处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褚浔阳。
“浔阳?”褚易安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倒抽一口凉气,脸上有一抹风雷闪过。
褚琪晖心里冷笑——
褚浔阳不知死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一次就算是褚易安只怕也没有办法再偏袒她了,为了整个东宫的名誉地位不受影响——
父亲,应该也会好不容情的摒弃那个丫头的吧!
“父亲请您息怒,这件事——”叹一口气,褚琪晖的神色带了几分遗憾几分悲痛。
然则他话音未落,褚易安却是面色猛地一沉,翻身下马,不由分说以马鞭隔开他,大步流星的直朝那辆马车行去。
褚琪晖心中沾沾自喜,却是努力的控制住表情,不叫得意忘形的情绪显露出来。
褚易安大步行去。
那马车上的人应该是伤的不轻,滴滴答答的鲜血正不住的从简陋的马车里沿着车辕和车箱底部的缝隙落下来。
一片血腥味弥散当中,那马车看上去就很有些恶心。
“殿下,当心受了冲撞!”有侍卫连忙就想的拦他,却被他一把推了个踉跄。
褚易安一声不吭的跳上车,神色冷肃而带几分浓重的煞气,所有人都只当他是为着褚浔阳而着恼,谁也不敢劝。
却见他跃上马车,半弯身蹲在车辕上,一把撩开了门上布帘。
那车内的空间不大,并不如一般贵族出行时候的配置,没有安置桌子一类的家具,也不曾点灯,里面原是黑漆漆的一片,此时帘子略开,月光洒下,里面的情况便是一览无余。
几个包袱堆叠着放在角落里,靠在旁边一个鬓发微乱的女人歪在那里,她原是坐着的,下半身还好,上半身从胸口到小腹都是密密麻麻的箭伤。
鲜血从伤口里绵绵滚落,见她身上罗裙濡湿,整个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歪歪扭扭的坐在血泊里。
彼时她人还没有死透,惊恐的瞪大了眼,呼吸微弱,嘴角不住的有鲜血吐出来,整个人的样子看上去分外骇人。
“啊——”待到看清她的一张脸,外面瞬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尤其是那些前一刻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弓箭手,更是膝盖酸软,面无人色的相继扑通扑通连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褚琪晖脸上势在必得的神色甚至都不及完全掩藏住,猛地就是惊惧的连着后退数步。
“这——这——这——”他的嘴唇苍白,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几乎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双眼布满血丝,指尖颤抖的指着那车内奄奄一息的女人,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褚易安的脸色阴沉,但是人却十分镇定,紧跟着已经冷声斥道:“还不过来帮忙把人移出去?”
“哦,是!”侍卫们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尽量小心的不去碰触那女人身上的伤处,数人合力,把人从那马车里抬出来。
褚易安跃下马车,袍角在那车上浸了一滩血水,刺目腥红。
褚琪晖瞠目结舌,目光凌乱的盯着他袍角上落下的一滴血,见那血珠砸到他的靴子上就是一个激灵。
那女人被人从车上移下来,仍旧是眼睛圆瞪,虽然没有咽气,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只是手脚痉挛一般,不住的抽搐着。
李瑞祥确认之后,便回到辇车旁边对皇帝回禀道:“陛下,是——东宫的雷侧妃!”
皇帝似是怔了一怔,随后才是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
当着褚易安的面,虽然明知道雷侧妃生还无望,也还是要做足了姿态,李瑞祥便是走过来安抚道:“殿下节哀,还是先将侧妃娘娘移回去宣太医救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