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琪枫也没传软轿,兄妹两个只就沉默着并肩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夜深人静,长长的御道上空无一人,地面上一层薄薄的雪沫子,被月光一映,竟是给人一种错觉——
恍惚之间,似乎天都已经大亮。
因为心里记挂着褚易安此时的心情,褚浔阳的眉心就一直拧着一个疙瘩,始终没有放松心情。
褚琪枫款步跟在旁边,见她这般模样就微微的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也不用自责,他今天栽在你我的手里总好过将来再被别人套进去。至于父亲那里——事出有因,他也不会怪你的!”
褚易安是不会怪她,就算她真做的过分了,他也不会苛责,只是——
那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褚易安不是皇帝,他对自己这样一个全无血缘关系的女儿都能这般珍视爱护,在心里,总也不会真的视褚琪晖为无物的。
可是也诚如褚琪枫所言,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起她既然做了,也就没准备再退让或是后悔。
褚浔阳侧目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算作是回了他的这句话。
褚琪枫的眉头皱了一下,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褚浔阳已经再度将视线移开。
一路无言,又沉默着往前走了好一会儿。
“这已经是我能给他的最好的结局了。”半晌,褚浔阳突然开口,垂眸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浑然不觉间,一直与她并肩而行的褚琪枫却不知何时止了步子。
褚浔阳是一直往前走出去三丈开外才注意到他没有跟上来。
下意识的回头——
御道两旁朦胧的灯影下,一袭月白锦袍的少年静默的站立。
他眼角眉梢的神采一如往常,宁静而温和,尤其唇角那一个仿佛天然上翘的弧度,总是能叫人感觉到微微的暖意。
彼时静默当中,他的眸子却沉淀的十分幽深,带着一种鲜见的内敛光芒。
褚浔阳站在三丈之外,微微偏了头看着他,笑问道:“怎么了?”
褚琪枫不语,只是用一种深远又似渲染无数浓厚情绪的眸子深深的打量她。
良久,他才重新举步朝她走来。
褚浔阳站在那里没有动,等着他走近。
褚琪枫径自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两人同岁,但是褚琪枫的各自窜的快,较之褚浔阳已经高出将近一个头去。
褚浔阳是要微微仰了头才能触到他俯视下来的眼波。
夜风惊起,吹起两人鬓边碎发。
褚琪枫抬手,一点一点细致温柔的替她将发丝绕到耳后。
他的动作很慢,却从容熨帖,十分的熟稔。
褚浔阳没动,长长的睫毛扑闪,在眼眸上方压下一点微弱的剪影,让她的神色显出几分朦胧和不真实。
“浔阳,你变了!”许久之后,褚琪枫如是说道。
他的声音原是很轻的,可是出口的语气却莫名带了一点明显沉重的叹息。
褚浔阳的心里颤了颤,愕然屏息看着她。
她唇角扬起的笑容不变,带了微微俏皮而明媚的弧度:“嗯?”
褚琪枫看着他,手指压在她脑后,轻轻的穿插入发,将她肩头被冷风拂乱的发丝理顺。
少年的眼神温软,经年不变,看着眼前娇俏明艳的少女,唇边笑容宠溺。
“我记忆里的浔阳,会时而乖张时而任性,对敌人虽然从不会手软,可是也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步步为营,主动出手去算计别人!”他看着她,这样说道。
语气里不见责难,但是很深刻,总能叫褚浔阳由心里听出几分无奈的怅惘和感慨。
其实褚浔阳是明白的,无论是褚易安还是褚琪枫,他们为她倾尽所有的初衷,就是想要给她一份最为纯粹和明朗的生活。
虽然从来不说,但是——
他们从来都不想让她陷入这皇权争斗最顶层的泥沼里。
可是如今——
对于他们彼此间的良苦用心——
她,终于还是辜负了!
“哥哥——”褚浔阳勉力维持了唇畔的那一抹笑,却是难掩心虚的垂下眼睛,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好?”
“不!”褚琪枫答的干脆。
褚浔阳愕然,重新抬头朝他看去。
他摇头,手指温柔穿过她柔软的发丝,道:“对我而言,只要是你的选择,就没有对错之分,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不遗余力的配合你。可是浔阳,我想要知道现在你心里真实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变了这么多?”
我可以盲目而不问情由的宠着你纵容你,可是——
我不能让你的心里独自承受那么多的沉重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