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易安坐在案后只是神色平静的默然品茶,并没有半点插手的意思,由着堂上辩驳争论。
姚广泰几次拿眼角的余光去观察他的反应,却越是见他这样一副泰然处之的姿态就越是心里焦躁。
双方争执不下,青萝的身份又有疑点,这个案子根本就没有办法下定论,尤其还是当着褚易安等人的面。
姚广泰思虑再三也没敢深入追究,只道:“诸位殿下,此时既然是涉及到了长顺王府,下官以为是不是该禀报了皇上,请求圣意定夺?”
褚易安漠然的垂眸饮茶——
皇帝要他避嫌,所有人都知道。
其他人也因为事情牵扯到长顺王府而不想趟浑水,也都神色各异的一时没有表态。
姚广泰急的额上冷汗直冒,一咬牙对衙役道:“你马上进宫求见陛下,将此事禀明,然后让人去请苏世子过来走一趟!”
“是,大人!”衙役领命去了。
堂上一片寂静,整整大半个时辰所有人都是一语不发。
苏霖走进来的时候带了满面的怒气,先是按耐着脾气对在座的褚易安等人行了礼,随后看向褚浔阳的时候脸上表情就是森凉一片。
褚浔阳坦然迎上他的视线。
两个人,四目相对,各自眼中都带了明显的敌意,一触即发。
姚广泰的心里不安,犹豫着正要说话就听外面有内侍嗓音尖锐的唱到声,“皇上驾到!”
苏霖刚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
褚易安等人也都纷纷起身相迎,在大堂上跪了一片。
苏霖和褚浔阳作为涉案人是单独处于大堂中间,这会儿就并排跪在了一起。
趁着众人忙着接驾的功夫,苏霖终于找到机会侧目狠狠的剜了褚浔阳一眼,冷声道:“你别以这样就可以拖我下水,这种微末伎俩也敢拿出来显摆么?”
“你也别以为杀人灭口之后就能高枕无忧了,青萝的命不是这么随便就能交代过去的。”褚浔阳挑眉,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
苏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李瑞祥已经扶着皇帝的手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人连忙高呼万岁接驾。
“微臣惶恐,惊动了陛下!”姚广泰告罪道,说话间衙役们已经极有眼力的搬了椅子过来。
皇帝近来的精神似乎一直都不好,眉宇间透着明显的倦色,皱眉道:“一点小事情你们就能闹的天翻地覆,又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微臣无能!”姚广泰道,再度跪伏下去,面有愧色的侧目看了眼跪在身后的褚浔阳和苏霖,“微臣奉命审讯顾大人被刺一案,但是线索繁复,浔阳郡主一口咬定这刺客并非她的婢女,又牵扯了长顺王府的侍卫进来,微臣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奏请皇上——这案子,是不是还要继续深入的追查下去?”
“顾长风是朝廷大员,此事若不追究,何以正我的西越国法?”皇帝不悦说道,抬头见到褚易安等人都还垂首立在旁侧就一挥手,“朕也是来听审的,你们不必拘束,都坐回去吧!”
言罢又对姚广泰使了个眼色,“你继续审吧!”
“是!”姚广泰恭谨的应了,回到堂上,神色一肃,对杜长明道:“杜长明,你把昨天一应事情的经过都详细的再说一遍。”
请了皇帝过来,事情就越发棘手了,杜长明硬着头皮言简意赅的把事情禀明,其中省略了褚浔阳翻顾长风老底威胁的始末,最后只道:“是卑职莽撞,一心只想替我家大人讨回公道,谁曾想刺客的尸身被损坏,现下浔阳郡主又拒不承认此人的身份。”
皇帝的目光瞥过去一眼,他对褚浔阳身边的婢女自然是没什么印象的,事情这么一僵持,怒气自然就冲着看管不当的姚广泰去了。
姚广泰一个激灵,勉强维持镇定道:“是微臣失职,可是昨晚已经有证人当面辨识过了,都确认是浔阳郡主的婢女无疑,应当——是不会有错的!”
虽然这样说着,他却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皇帝的目光移给褚浔阳,“你说这不是你的那个婢女?”
“不是!”褚浔阳摇头,神色间却略有几分闪躲之意。
旁边的褚易清看着,就笑了笑道:“就算真是浔阳的婢女,也不能就认定她是受浔阳的指使,瞧这把侄女儿给吓的。”
褚浔阳抿着唇角不说话。
褚易安冷着脸开口道:“浔阳,当着你皇祖父的面,你还不把话说清楚了?不得隐瞒!”
“父亲,这真的不是青萝!”褚浔阳道:“而且——也不可能是青萝!”
“丫头,就算这人真是你的婢女,现在死无对证,有你皇祖父做主也没人敢随便把这脏水往你身上泼,”褚易简也道,语气却是真实的宽慰,“你仔细的想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你交不出她的人来,总要把话说清楚了陛下才能替你主持公道啊!”
褚浔阳也似是被逼的有些急了,只就不耐烦的甩出几个字,“反正这不是青萝!”
“你口口声声说她不是,那你的那个婢女呢?把她给朕叫住来,当面对质!”皇帝的耐心告罄,冷冷说道。
褚浔阳咬着下唇,迟疑了一下道:“她不见了!”
她一直吞吞吐吐的明显是有所隐瞒,姚广泰想了想道:“陛下,您看会不会是那婢子和别的什么人串通一气,或者这事儿郡主真的不知情?”
苏霖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凭空而起一种浓厚的危机感。
皇帝拧眉想了一下,仍是对褚浔阳问道:“你那婢子怎么会不见的?”
“我——”褚浔阳迟疑着不肯开口。
“说!”皇帝沉声喝道,一个字,掷地有声。
褚浔阳的身子一颤,见到实在糊弄不过去了方才嗫嚅着小声道:“是我让青萝去跟踪苏世子的,然后——她一去就没回来,所以——”
“胡闹!”皇帝还没说话,褚易安已经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怒声道:“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放肆了!”
他说着已经起身,一撩袍角对皇帝跪了下去,请罪道:“父皇,是儿臣管教无方,把这丫头宠坏了,让她无所顾忌做出这样不知分寸的事情来,儿臣治罪,一定将她带回去严加管教!”
“浔阳知罪,是浔阳顽劣,请皇祖父责罚,不要怪罪我父亲!”褚浔阳也道,神态之间却似乎没太当回事,还是不死心的嘟囔道:“可是我的婢女自那以后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