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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
南下的马车上,褚浔阳却是神清气爽,一边探头看着车窗外面早春的风景,一面给褚琪枫斟茶递过去,“许久不曾出京了,这次机会难得,我还是托了哥哥的福了。”
“以后别这么冒失了,下回再惹了父亲的不快,我可不管你了。”褚琪枫接了杯子过去喝了口茶,继续埋头看兵书。
“猜也知道昨天父亲和你都说了什么了,还不是你们合起伙来把我利用了一把?我都没戳穿,哥哥你也别再卖乖了。”褚浔阳撇撇嘴,却是不以为然。
褚琪枫笑了笑,温和的眉目之下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自书本上方抬头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难得出京一趟,褚浔阳却是心情大好,脸上一直带着明媚的笑。
褚琪枫看着她,不知不觉就有些失神,直至马车行过一处坑洼之地颠了一下才缓缓回神。
“浔阳,”犹豫再三,他还是迟疑着开口。
“嗯?”褚浔阳也从外面收回视线,看向他,这才发现他唇角的笑容似是淡了不少,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许复杂。
她和褚琪枫之间的相处模式一贯简单,骤然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褚浔阳也是莫名的心头一紧。
褚琪枫抿抿唇,似乎还是在斟酌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道:“你对延陵君有好感?”
褚浔阳面上的表情一僵,瞬间愣住。
虽然她和延陵君之间的交往从来也没有刻意的瞒着褚琪枫,可是头一次听他当面这样郑重其事的提及也是带了几分心慌兼心虚。
“哥哥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飞快的调整好情绪,褚浔阳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
褚琪枫看着她明媚之中隐约带了几分懊恼的神情,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浮上来。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他勉强的调整好心情,复又低头去看书,只是心里存了事儿,手指压在书页上却是半天没有再翻动一页。
褚浔阳也一直在注意着他的情绪变化,心中权衡过后就爬过去,抬手抽走了他手中书本。
褚琪枫本来也只是在对着书本走神,手中突然一空才是如梦初醒,抬头对上褚浔阳唇角弯起的一抹笑,就也跟着笑了笑,责备道:“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哥哥!”褚浔阳看着他,似是有些心虚的,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然后才极为慎重的说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
褚琪枫一愣。
要说他对延陵君,其实找不出具体冲突和反感的地方,甚至于对那么一个才华横溢又八面玲珑的人物,他心里惺惺相惜的感觉也会有些。
但是无可否认,现在但凡听到“延陵君”这三个字,他却是打从心底里不待见,提都不想提。
以前没有去细究是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仔细的想了才讶然发现——
他讨厌的其实不是延陵君其人,而是——
莫名排斥他和褚浔阳的接触。
褚琪枫笑了笑,眼神温软,坐直了身子抬手轻抚着她脑后发丝,却是半真半假的反问道:“怎的?是你喜欢他吗?”
褚浔阳的眼睛瞬时不可思议的瞪得老大,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当面就这么直白的问出这样的话来。
眼神慌乱的飘了飘,褚浔阳不由就羞恼的微红了脸庞,推开他的手,虎视眈眈的瞪着他,大声道:“哥哥,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直接就问出口了?”
褚琪枫闻言就笑的更开了,端起手边的杯子抿了口茶,仍是恶意的打趣儿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哥哥又不是外人!”
褚浔阳看着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少年少年老成,哪怕是她活到二十岁再倒转回来,到了他的面前也依然是毫无违和感的将他视作兄长,而自己——
依旧是个愿意蛰伏在他羽翼之下被他保护宠爱的小女孩。
兄妹两个,彼此静默着对望片刻。
最后褚浔阳便敛了笑容,挪过去靠在他身边坐了,斟酌着说道:“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心里有数的!”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褚琪枫笑了笑,抬手将她的脑袋压靠在自己的肩头,眼神凝重而深远,“可是情之为物,你现在说的再如何潇洒淡然,也抵不住天长日久之后的情不自禁。趁着现在你还能跟我说这样的话,考虑一下,嗯?”
褚浔阳垂下眼睛,弯了弯唇角,“我不会——”
“真的不会吗?”褚琪枫依旧也只是微笑而已。
他的声音低缓,甚至略带了几分不当是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和沧桑,“如果不是你对他也有好感,又怎会容许他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不断靠近你?浔阳,你可以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可那所有的事却都是不可避免客观存在的。你对他的好感,他的身份背景,这些都是无法抹煞的事实。即使你现在可以回避,将来也总有需要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褚浔阳用力的抿抿唇角,心乱如麻,半晌,才道:“他说——可以留下!”
她的声音微弱,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果决开朗,甚至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果然——
他们之间早就公开讨论过有关将来的话题了。
褚琪枫的面色不变,心口却如是被什么重力一击,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喘不上气来一样的难受。
“可是他能留在你身边多久?”勉强定了定神,褚琪枫才又说道,幽幽一叹,也不等褚浔阳回答就又继续,“一年?三年?还是五年?南华国中是怎样的一种局面你也很清楚,这么多年来都不过是掩饰太平罢了,一旦那些隐藏的战火爆发起来,你真觉得他能完全的置身事外?”
褚浔阳沉默了下来。
延陵君所面临的处境她其实也十分清楚,这也是当初她坦言任何时候都不会阻拦他离开的原因所在。
只是这段时间里,惯常的时候她也总是刻意让自己忽视不去想这些罢了。
“就算他本身并没有争名逐利之心,可是他的家族他的亲人这些却是没有办法摆脱和放弃的。”褚琪枫见她不语,就又语重心长的继续道:“浔阳,你那么聪明,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的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一定要飞蛾扑火,一定要把自己搅进这样复杂的局面里去?这样下去,最怕将来我要看到会伤心难过的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