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君侧目往远处那院子的方向看了眼,“罗予琯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了!”
“怎的?怜香惜玉?”褚浔阳撇撇嘴,顺手给苏逸倒了杯酒,“要真有这份好心,方才你怎么不主动请缨去给她看诊去?”
诚然不过一句玩笑,谁都没当真。
“呵——”延陵君晃着手中酒盅莞尔笑道:“我就是想去也得有机会啊,李瑞祥就不会答应!”
褚易清和罗翔那些当局者都不曾发现的细节,他们作为旁观者却是一清二楚。
罗予琯算个什么东西?就算真和褚易清有染,也就算她肚子里的真是龙子皇孙,又哪里是用得着皇帝亲力亲为命人给她找太医去的?
而且众所周知,当时延陵君就在府上,东宫也有自己的大夫,李瑞祥却是不动声色的去前面的宴会上找了那么郑太医来。
分明——
就是为了方便暗中操纵的!
“如果不是为了遮掩这件事,他今天也未必就会赶过来。”苏逸道,终于方向就被看向褚浔阳,“庆妃是受到他指使,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吧?”
庆妃和他无冤无仇,犯不着这么不遗余力的害他!
其实这整个事件想来也还真有点叫人毛骨悚然的,罗予琯的确是有私心,想要借苏逸的身份来挡在,却浑然不觉她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说起来倒是我们都疏忽了,没有想到陛下会已经洞悉罗予琯和苏霖珠胎暗结的事,说起来他卸磨杀驴的手段还真有够绝的!”延陵君玩味笑道,那神情却是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难以受用。
苏逸听到“卸磨杀驴”四个字,马上就黑了脸。
褚浔阳就干脆忍不住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起身,拍拉下苏逸的肩膀,笑道:“今天你是我府上的客人,本宫这个东道主向来都是最公道的,不会叫你白白吃亏又白白帮着演戏的,但凡是参与这件事的人,我都会叫他伤筋动骨,不虚此行的!”
说着就已经迈下台阶,款步往花园深处深处
苏逸看着她悠然远去的背影,忍俊不禁的抿抿唇,随即一挑眉看向延陵君道:“哎!你就由着她这么毫不避讳的折腾?”
延陵君闻言,眉心隐约跳了一下,却是挑眉将他上下打量一遍,道:“怎么?没能吃到亏,你觉得很亏?”
苏逸迎着他的目光,不过一笑置之。
他垂眸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手指压在酒盅的瓷壁上,眸色突然毫无征兆的沉寂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又再抬头看向延陵君道:“苏家的事——我还是会亲自过去解决!”
延陵君正笑容肆意的脸上忽而闪过一道风雷,骤然抬眸看向他。
两个人的视线一触,苏逸就起身走到了旁边,站在那亭子一角负手而立,背着他,慢慢说道:“那是他们欠我的,也是——”
几个字,他却依旧没能顺利的一口气说完。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有过片刻,才字字轻缓而飘忽道:“也是我——欠三弟的!”
说话间,他的手指已经无声无息的慢慢捏紧,关节处都现出微微的苍白来。
延陵君缓缓的提了口气,起身绕过桌子走过去,却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在他的身侧站定,与他并肩而立,看着花园里的风景,道:“现在在京城里他犹且可以千方百计的对你下手,一旦出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可是如果不去,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苏逸道,狠狠的闭眼,又捏了下掌心。
延陵君闻言,唇角却是再次牵起一抹笑,侧目看向他,反问道:“去了——你就能安心了吗?”
苏逸不语,紧紧的抿着唇角沉默了下来。
延陵君却知道,这是他的心结,多说无益,只就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再想想吧!有些事,横竖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又要拿自己去冒险?何必!”
说完,也就转身先行离开。
花园那一端的宴会已经开始了,即使隔了老远也能闻到酒菜的香气弥漫。
苏逸站在那里许久,一动不动,仿佛一座被风化了的石雕,微微仰着头,看着碧蓝天空的某一角,良久——
自眼角坠落了一滴泪。
*
庆妃带了兰溪匆匆而行。
她脚下步子走的很快,可是步子却分明透着不稳,几度险些被自己的裙裾绊到。
“娘娘当心!”兰溪连忙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庆妃反握住她的胳膊,手指用力的掐紧,一遍一遍的劝说自己冷静,可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是恐惧的厉害,后背上、额头上都隐隐的不住往外冒汗。
兰溪被她掐的眼泪汪汪,却是咬着牙不敢哭出来。
庆妃强自镇定下来,突然惶惶的扭头看向她道:“兰溪,这次的事情办砸了,你说皇上他会不会——会不会——”
制造苏逸和罗予琯之间在一起的契机,并且想办法公之于世,这是皇帝给她的命令。
至于她之前说什么罗予琯钟情苏逸的鬼话,根本就是拿来骗褚月歆的。
皇帝虽然没有明确告诉她让她这样做的原因,但既然是皇帝出手要做的事,肯定都是天大的事。
她欣然领命而来,又找到了褚月歆这么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帮凶,本以为万事无忧了,谁曾想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其实到了这会儿她都还糊涂,罗予琯居然已经有了身孕了,皇帝又为什么要勉强撮合她和苏逸?而那孩子又到底是谁的?
只是千头万绪,却又不能去找皇帝问个明显,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