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想着,面上却也无得意之色,只就对蒋六又再叮嘱了一遍,道:“到时候还是你亲自带队护送他回京吧,路上一定要当心一些。”
“郡主是怕他们会在半路——”蒋六沉吟,不由的微微正色。
“如果京城方面的消息够快的话,应该会早你们一步回京,一旦把褚信交到了陛下手里,他的安全也再就无虞了,怕就怕有人会等不得路上就起风波。”褚浔阳道,出了大门,负手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并没有马上离开。
兀自沉默了片刻,她才又看向蒋六道:“虽然目前为止还都只是我的揣测,但是有些事是宁可信其有的,你小心一点,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是,属下明白。”蒋六谨慎的应下,帮她牵马过来。
褚浔阳翻身跃上马背,刚要打马离开,蒋六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拦了她一下道:“郡主,还有城里那人——”
“哼!”褚浔阳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眼底有一抹锐利的锋芒闪现,扬眉道:“一起送回去!”
“一起?”蒋六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就嘶嘶的抽着气。
“全都交给褚易简,到时候是要留哪一个,随他的便!”褚浔阳道,眼睛眯了眯,眼中有种莫名深邃而悠远的光芒一纵而逝,然后才是唇角一勾,慢慢自唇间轻缓的吐出几个字来,“本宫——还要确认一件事!”
后面一句话,她的语气极为低迷,正处于巨大震惊当中的蒋六并没有听到。
见到褚浔阳要走,蒋六连忙就要跟着上马送她回去。
褚浔阳横臂一拦,挡住他的去路,道:“你用送我了,事不宜迟,你先马上去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妥了,今早安排启程回京吧!”
蒋六想着横竖现在整个楚州城内外都尽在掌握,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连声答应了。
*
褚浔阳回到城外军营已经是五更天。
时值夏日,五更时分天色已明。
问了侍卫,得知褚琪枫还没睡,褚浔阳心下略一迟疑,最后脚下还是转了方向,直接去了褚琪枫的帐子。
掀开毡门走进去的时候蒋六刚好也在,正在和褚琪枫回禀他手上事情的进度。
见到褚浔阳掀门进去,褚琪枫倒是一切如常,没什么反应,只道:“回来了?”
“嗯!”褚浔阳轻轻的应了声,也没落座,直接从侍卫手里接过茶碗抿了口热茶。
倒是站在褚琪枫书案一侧的蒋六忍不住皱了眉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褚浔阳二更不到就从褚信藏身的拿出别业里出来了,一整个晚上不见回营,那么她的行踪——
实在是不成秘密。
在延陵君的事情上,蒋六其实是一直都拿不定延陵君的态度。
说他明明是不看好的延陵君的吧,可是对褚浔阳和延陵君之间的事却又从不过问,纵容的有些过分。
这态度和做法,怎么看都矛盾。
不过蒋六也算是个有分寸的,自从早先提起这事儿被褚琪枫警告了之后也就再不多言了。
“还有别的事吗?”听完他的回禀,褚琪枫问道:“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就马上去打点行装,一会儿天色大亮了就启程吧。”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蒋六拱手应道。
褚琪枫颔首,把书案一角放着的一本奏折递给他,又道:“你先去准备吧,收拾好了再过来一趟,本王再写封信你一起带给父亲。”
“是!”蒋六答应着,快速退了出去。
彼时褚浔阳已经在帐子里一边踱步已经喝了小半碗茶。
自从事发之后,她的态度就一直都是这样,平静稳妥,不愠不火。
褚琪枫看他一眼,却是极力的掩饰住眼中忧虑的情绪,只道:“你先等我一会儿!”
言罢,就又兀自提笔,运笔如飞的休书一封,把这里的事情都对褚易安言简意赅的做了交代。
褚浔阳捧着茶碗踱步过去。
虽然天色已经开始逐渐转亮,但这帐篷上面不能开大的窗口,里面的光线还是显得有些昏暗。
褚浔阳放下茶盏,取下桌角宫灯的灯罩挑了挑灯芯,重新把灯罩放回去,就漫不经心的去看着褚琪枫写信。
楚州这里发生的一切不可能成为秘密,而兄妹两个也谁都没有准备叫这里的事情成为秘密。
褚琪枫也没刻意夸大什么,只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如实回禀了。
当然,褚信做过的事是全部都转嫁到他的官家徐良身上了。
褚浔阳看着他写信,视线定个在铁笔银钩般苍劲的墨色文字上不觉的有些失神,神色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琪枫搁笔之后朝她看过去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先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父亲派了远山带人过来,从行程上估算应该是今天晌午左右能到。昨天事发的突然,没有几个人看清楚了跟着你一起跳下去的是什么人,我已经散播了消息出去,说是远山追随你来的,这段时间我会先将他雪藏,至于——”
他说着,顿了一下,神色之间一半凝重又有一半烦躁,又再从褚浔阳脸上移开了视线,这才故作镇定道:“有关他的消息我已经叫人封锁了,这楚州之地认识他的人不多,要说会有猜忌的最多也只会有褚其炎一个人,但是那事儿和他没什么利益冲突,他也犯不着去揭穿,一切——都等容后再说吧!”
以前他就十分不愿意延陵君的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而现在——
更是不想在褚浔阳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褚浔阳回来什么也没说,那就说明还是没有消息。
桔红伤了,正在楚州养伤,映紫和浅绿带了两百人攀爬到了崖下,沿着盘泷江沿线一路在搜寻,这个时候,甚至于“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他都觉得没有半分对褚浔阳开口。
这个丫头,太聪慧太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