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的面色略有几分不自然的苍白,只就勉强扯出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却是什么也没说,直接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两人策马奔赴烈焰谷。
那山谷的地形奇特,穿过枫树林之后,里面又过一处长满各种奇花异草的山间小路,再往前走上一段就是错落而建,半掩在山壁底下的一些错落的屋舍。
房屋不甚整齐,有新有旧有大有小。
前面的空地上摆放着许多晾晒草药用的木架子,因为主人家走的匆忙,有好些晾在外面的草药没有收起来,风吹日晒,有很多已经碎成了渣。
褚浔阳随手拈起一片看似还算完整的叶子在手,不想手指一触,那叶子就在她指尖上碎成了粉末。
趁她驻足的功夫,桔红已经进去找了一圈出来,道:“郡主,里头没人,主子他们应该是还没回来。我们是在这里等,还是先回楚州城去?”
“不是说就这一两日吗?去看看吧!”褚浔阳道,拍掉指尖上的草药沫子,转身又快步往回走。
桔红小跑着快步跟上。
两人快速的穿过枫树林,绕过紫藤的花架子。
褚浔阳走的很快,桔红亦步亦趋的跟,赶忙追上去两步,替她撑了伞。
两人穿过水帘,跨过脚下的水流,刚一走出去,就听到前面一点低沉又压抑的咳嗽声。
褚浔阳一脚才踩在水流中间的岩石上,浑身的血液和思绪都跟着骤然一阵僵硬。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是畏惧着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景象,只听见耳边有映紫有些不甚明了的声音道:“主子您先穿好,当心再染了寒气,奴婢去拿雨伞过来。”
她的话音未落,紧跟着却是深蓝有些雀跃的声音嚷道:“呀!郡主!”
褚浔阳分散在外的思绪瞬间归拢,这才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抬眸看过去。
对面延陵君刚从马车上下来,一时也是无暇顾及这边的动静,闻言才有些错愕的骤然抬头看过来。
褚浔阳还站在那水幕之下,桔红撑了一把大伞,从高处坠落的水落撞在伞面上,四溅开来无数大大小小的水珠,让两人眼前的景物都显得朦胧。
四散开来浓厚的水汽,濡湿了褚浔阳的裙裾,重重的垂落在脚边。
延陵君的眉头皱了一下,赶忙上前一步。
“哎——”映紫一急,下意识的想要阻拦却没来得及。
延陵君已经一步上前,抓了褚浔阳的一只手腕,将她从那水幕之下扯了出来。
“发什么呆呢,衣服都湿了!”将褚浔阳扯过一边,延陵君一边小声的责难,一边就要弯身去抖她裙摆上的水渍。
然则还不等弯下腰去,却因为呼吸间气管里被旁边溅起的水雾呛了一口,他立刻就背转身去,以手掩唇压抑低声咳嗽起来。
褚浔阳跑了两步绕到他跟前,掏了帕子递给他,一面哑声道:“你怎么了?”
“没——”延陵君想要摆手,可是刚一开口,就又忍不住的咳嗽起来,仓促之下他便只能连带着把褚浔阳的手都一起抓在手里,就着将她手里的帕子压住了口鼻。
他抓住她手的时候褚浔阳就更的心下一惊——
他手上的温度冷的惊人,时下还不到八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节,他的手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温度,骨感分明的手指抓握着她的手指,那触感竟是让褚浔阳恐惧的想哭。
映紫神色焦灼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两枚黑色的药丸递过来,“主子!”
延陵君完全来不及细看,一把拢在手里仰头吞了下去。
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抓着褚浔阳的手,因为咳的厉害,每次咳嗽一声,褚浔阳甚至都能感觉到手指被他捏的发疼。
映紫瞧见她六神无主在的样子,硬着头皮小声的解释道:“最近主子的身子还得需要调养,受不得凉!”
她这话说的隐晦,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让以往看上去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就连吸纳几口凉气就受不住的?
这会儿细看之下褚浔阳才发现,延陵君的身上竟是披了一件厚重的狐裘,领子裹的很严实,白色柔软的皮毛拥簇,他的面色却是苍白通透一如这狐裘上面雪白的毛发,竟是一丝的血色都无。
褚浔阳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本能的想要探手去触摸他的脸颊,但是想着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水汽,却还是违心的拉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不叫自己身上沾染的寒气靠近他。
延陵君好不容易压制住咳嗽声,重新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就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只是一点风寒,不妨事的,你不是回京了?怎么又来这里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疲惫的情绪,即使是再如何的遮掩也无法完全掩盖。
褚浔阳想要说什么,却正好赶上延陵老头儿气呼呼的从马车上抓着一个药篓跳下来,没好气道:“你就吹吧!死命的折腾!我看你能抗到什么时候去!”
说完还十分孩子气的用力撞了一下延陵君的肩膀,然后就梗着脖子错过两人身边,也没用人给他撑伞,直接将药篓拢进怀里护着就钻到了那水幕后头。
延陵君着实是拿他的这个脾气没有办法,见状也在只就无声的摇头一笑。
他眉目之间的气宇风华依旧不改,一笑之下,眉目灿烂,灼灼生辉,可就是过于苍白虚弱的脸色被阳光一衬就越发的叫人心惊。
褚浔阳看着他,死死的抿着唇角,不动也不说话。
延陵君被她盯的心里隐隐发毛,斟酌之下也是觉得无从说起——
这个丫头不听废话,和她撒谎她也不会相信。
映紫见状,只能上前一步提醒道:“主子,这里水汽重,郡主也是赶路辛苦,还是先进去吧!”
“嗯!”延陵君点头,重新握了褚浔阳手,“有话都进去说吧!”
手指被他一触,褚浔阳就又是头皮一麻。
她想了想,却没有再松开他的手,而是反扣住他的五指,小心翼翼的用力握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