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在殿外的僻静处选了处回廊,倚着栏杆坐下。
不多时褚琪枫就找了来,往她肩上搭了一件披风道:“怎么在这里坐着,当心着凉。”
“那殿中人多,闷得慌!”褚浔阳道,拢着披风在身上,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褚琪枫挨着她也在栏杆上坐下,唇角弯起一个温软的弧度,语重心长道:“你向来都沉得住气的,今天怎么反而不留余地了?南华太子那里的事,你何故要和他计较?”
风连晟那人根本就是跳出来搅混水的,即使褚浔阳不干涉,延陵君想要化解也不难。
“他不是喜欢搅混水吗?我也只是顺水推舟成全了他而已。”褚浔阳撇撇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继而又再回头对上褚琪枫的视线道:“今天这事儿——是出自褚易简的手笔吧?”
“八成是了!”褚琪枫道,视线不觉的一冷,唇角弯起的那个弧度也转变为讽刺。
他回头,看着脚下碧波粼粼的月色池塘,然后才声音冷涩的开口,“他比其他的任何人都知道延陵君的本事,会从他这个外人那里下手来对我们开刀就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么——”
延陵君这算不算养虎为患?
替他医好了双腿,最后却得来对方倒戈一击做回报。
诚然褚琪枫说这话也没有嘲讽的意思,褚浔阳闻言也不过微微一笑,从旁边的花盆里摸出一块鹅卵石往水面上横臂一扫,然后才漫不经心的说道:“褚家欠了他的,这全天下都欠了他的,他会这么做也不是不能理解。”
本来健康开朗的一个孩子,突然遭受无妄之灾,小小年纪开始就要被病痛折磨,再难站起来。
再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和族人被屠戮,这种打击,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本来和褚易简相处的时候褚浔阳也总觉得他那种淡然和平和的心态有些泰定的叫人难以捉摸,其实换个角度想想,换成是其他的任何人——
在这种折磨之下扭曲疯狂都简直是顺理成章的。
而褚易简与其他人不同的是——
他隐藏的更深,更加不着痕迹。
而现在,他要为此而报复,要夺位——
也都无可厚非。
褚琪枫对此也是无话可说,只就岔开了话题道:“霍罡那里,你准备对他出手了?”
“嗯!”那边的事情是蒋六和朱远山去帮忙布置的,褚浔阳也没打算瞒着他。
“什么时候?”褚琪枫提了口气,正色道。
“今晚!”褚浔阳道,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旁边却是德妃带着自己的侍婢款步而来。
“德妃娘娘!”褚浔阳和褚琪枫起身和她打招呼。
“郡主和康郡王这是在说悄悄话呢?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德妃笑道,眼睛都弯了起来,打量着两人。
“娘娘说笑了。”褚琪枫道,错过她身后看了眼正殿的方向,“我去那边和几位同僚打声招呼。”
“康郡王请便!”德妃笑道。
褚浔阳一直目送了褚琪枫离开方才把目光移给德妃道:“娘娘怎么出来了?”
“荣妃那里说是凶险,本宫这心里也总跟着不太平,实在坐不住了。”德妃道,含笑看着她,“本宫正准备过去看看,郡主要和本宫一道儿吗?”
以前众人就对褚浔阳和延陵君之间的关系各种揣测都是捕风捉影,但是经过今晚,一切就都不再普索迷离。
延陵君跟着皇帝去了后宫,褚浔阳不可能不担心。
所以德妃的这个顺水人情送的恰是时候。
褚浔阳对她的示好没有多少特别的情绪,只就点头答应着,“也好,本宫和荣妃娘娘也有过数面之缘,刚好也去看看她吧!”
德妃暗暗舒一口气,热络的握了她的手往前走去。
其实拓跋榕瑶那里到底如何她根本无需去看,只等着结果就是,她会提出走这一趟,全然只是为了和褚浔阳拉拢关系。
两人一路上攀谈着往前走,去到拓跋榕瑶的寝宫外头就已经听到里面人来人往一片慌乱声。
德妃举步先行进了院子。
皇帝和延陵君一起站在寝殿外面的廊下,彼时一名稳婆正跪伏在他脚边回禀着什么。
皇帝面色阴沉如水,唇角紧绷成了一条线,却是迟迟没有吭声。
就在这时,那殿中却是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又一个婆子跌跌撞撞的奔出来,扑倒在皇帝脚边,道:“皇上,您快拿主意吧,娘娘这会儿又没了力气,孩子的头还没出来,再不用药的话——怕是——怕是孩子得要憋死了!”
本来宫里就最忌讳说这个“死”字的,可是这会儿十万火急,那婆子已经是语无伦次。
德妃的目光一闪,连忙快走两步过去,担忧道:“荣妃的情况不好吗?”
两个稳婆都是一筹莫展,其中一个拿袖子擦了把汗,小心翼翼的瞄了眼皇帝脸色,这才小声道:“皇上,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和孩子——您——”
到底也只能是保一个了。
德妃面上露出慌乱惋惜的表情,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皇帝的女人何其之多,而且拓跋榕瑶进宫以来也没额外的多得多少宠爱,这样的情况下势必要保小的!
“把孩子拿掉,朕要荣妃平安!”不想皇帝却是突然开口。
德妃一愣,嘴巴张了张,恍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皇——皇上——”两个稳婆也是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