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琪炎是绝对有机会拔得头筹的!
褚易民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消沉了许久的斗志突然全线引燃。
皇帝也看向了褚易安,在等他表态。
褚易安又喝了口茶,方才放下了茶碗。
他起身,却没有给皇帝行礼请罪,而是弯身,亲自搀扶了方氏起身。
所有人都俱是一愣。
就连方氏,也是浑身僵硬,有些诧异的没有反应过来,神色复杂的缓缓抬头看向了他,低声道:“殿下!”
她从来就不怕死,甚至于也随时都准备着这一日的到来。
毕竟眼下只是她的身份被揭露出来——
这已经比她预期之中好的太多了。
褚易安没有说话,将她拉起来之后才终于转身看向了皇帝,淡淡一笑道:“不过一点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原来我也就是怕父皇你会多想,所以才没敢对您坦言,不想最后还是弄巧成拙,反而更让您误会了。不过就是儿子收了个女人罢了,实在不想小题大做,再叫父亲困扰。”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褚易民却是一个激灵,直接脱口嚷了出来,“你说什么?你早知她的身份有问题?你明知道她是前朝余孽,居然还替她遮掩身份,将她带入我们皇室,还收做了枕边人?大哥,枉费父皇一直以来是那样的信任你倚重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信任的吗?”
褚易民原来只是惊诧,可随后就发现了突破口,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就连在称呼上也直接喊成了“大哥”,而忘记了按照两人如今的身份,他原是该称呼皇兄的。
皇帝此时的心思千回百转,只是面色阴郁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听了褚易民这话,褚易安一直平和的面孔上突然就毫无征兆笼罩了一层寒霜,冷笑了一声,严厉的斥责道:“老二你说话注意一点,什么叫前朝余孽?本宫知道你与我向来不对付,你就是落井下石也要看好了分寸,可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
“她出自前朝——”褚易民下意识的反驳。
“她是出自前朝,那么你又出自哪里?”褚易安却根本就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西越一国本来就是夺权自大荣,兰幽她是生于前朝,若是这样就要被冠以余孽之名,那么本宫今日倒是要问问你,父皇登基以前也还做过大荣的元帅,你是不是也要给父皇冠一个居心叵测的余孽之名?”
他这便就是在挑字眼了。
褚易安为人稳重,很少会有这样当面发火的时候,虽然他这举止反常,不过却也无可厚非——
毕竟“前朝余孽”这字眼太过严重,是牵系了他东宫满门性命的。
这个时候他若是还不愠不火的对待,那才是不正常呢。
褚易民一听他搬出了皇帝来,一下子就慌了,赶忙辩驳道:“你这是欲加之罪,我几时说过父皇——”
“都给朕闭嘴!”皇帝夺权自前朝,说起来这本身就是背主的行径,并不光彩,见到两人口无遮拦,顿时就恼羞成怒的大声喝止。
“儿臣无状,请父皇恕罪!”褚易安两人各自跪下请罪。
皇帝的目光阴测测的盯着下面,开始发问,“你说方氏的身份有问题你早就知晓?你明知道她的身份有问题,又为什么对朕瞒而不报?别说是老二小心眼儿,你这举动本身就是招人怀疑的,老大,你做事一向稳妥周到,这么多年来,朕一直都信任你重用你,今日这件事你上,你势必要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父皇,您也说了,兰幽她的身份特殊,今时今日时过境迁的曝出来都犹且要掀起如此之大的风波,当初天下未稳之时,儿臣若是对您道明实情——怕是您定要将她当场赐死才能罢休的吧?”褚易安道,面色坦荡,语气之中却带了几分苦涩,“父皇,儿臣早就说过了,她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当初更是不惜背主追随,就算她的出身颇受非议,但她对儿臣有恩有情,儿臣辜负不得。儿臣做不得那样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事情来,故而欺瞒父皇,遮掩了她的身世,父皇今日要追究儿臣的欺君之罪,那儿臣尽管领受就是。只是兰幽她追随儿臣多年,一直都本分处事,如今清修在外,更不曾有过任何逾矩,哪怕只是看在琪枫和浔阳的面子上,她的事,都请父皇宽恩,莫要追究了!”
褚易安话已至此,褚琪枫和褚浔阳两人也都心有灵犀,赶忙自座位上起身,给皇帝跪了下去。
“陛下,也许真的是父亲和母妃他们早年思虑不周做错了事,可对琪枫和浔阳而言,世上无带不是的父母,恳请陛下息怒,从轻发落。”褚琪枫道,郑重的给皇帝磕了个头。
褚浔阳抿着唇角,随着他的动作,也是机械化的伏地叩首,可是这一刻,却是心思烦乱,完全听不到这御书房内这些人的争执之声。
这会儿她已经顾不得去考虑方氏到底是心系旧主,还是因为对褚易安心生情愫而疯魔癫狂了,她只是十分了解自己父亲的为人,他既然满心满脑子唯一惦记着的人就只是梁汐,那么又怎么可能在她身后,又去和她曾经的贴身婢女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所以,不管她是不是梁汐的女儿,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
她和褚琪枫两个,都不可能是方氏所生。
不管他们是谁,但却绝对都不会是褚易安的骨肉!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方氏却暗中出手杀了褚琪晖!
是直到了今时今日的这一刻,褚浔阳才终于读懂了褚琪晖死去的那个夜晚,褚易安脸上的悲凉和褚琪枫一直都无法释怀的歉疚!
他那歉疚,的确是因为方氏杀了褚琪晖,但更是因为——
因为他们,父亲,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
虽然当时出手的是方氏,但真要细算起来——
褚浔阳缓缓垂眸看向自己压在地面金砖上的双手,心里突然就涌上了无限悲凉的情绪。
是他们,是他们一起联手杀死了父亲唯一的儿子!
那个时候,她虽然也觉得遗憾,但是想着还有褚琪枫在,对父亲来说多少是个安慰。
可是现在——
试想当初,父亲在看到褚琪晖身死的时候,那心境——
该是何等的荒凉和悲痛!
即使再如何的不成气候,那——
也终究是他的儿子,他存留于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他可以不对他期望过高,但至少——
也是希望他能一直平安的活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