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顺势一挥手。
褚琪枫却是谁都没看,直接就把褚浔阳拦腰一抱,转身就大步朝殿外走去。
褚浔阳顺势又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不叫任何人看到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褚琪炎的脚步顿在半途,虽然心里在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们是兄妹,这无可厚非,可是那一瞬间的感觉,他却骤然发现——
不仅仅是延陵君,就是褚琪枫的存在居然也叫他嫉妒到近乎发狂。
他们都能最近距离无止境的靠近她,得她倾心相待的所有依赖和信任,却偏就是他和她,他们之间,仿佛是从他真正开始注意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对他所持的就是深深的冷酷和恶意。
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这殿中冷寂,心里整个人空落落的,莫名觉得落空,但转念又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全然找不到出口。
*
褚琪枫抱着褚浔阳大步从御书房出来。
外面大片明媚的秋阳洒下暖人的光辉,瞬间就将方才在那殿中所感受到的沉闷压抑的气氛驱散无踪。
褚琪枫的步子在殿外的台阶上顿了一下,垂眸往怀里看了眼。
褚浔阳的手用力拽着他的衣襟,仿佛故意为了躲避什么一样,还是不肯把脸露出来。
心里无奈的叹一口气,褚琪枫就又重新举步,脚下转了个方向,往旁边相邻的偏殿行去。
那旁边说是偏殿,但皇帝的地方,自不是旁人可比,同样也是一间异常宽敞,装饰的华丽大气的宫室。
褚琪枫没有去里面的寝殿,而是抱着褚浔阳进了旁边一侧的暖阁,将她放在了临窗的一张睡榻上。
阳光隔着窗纸照进来,金黄色的褥子上面都是一片暖晕融融的微光,看上去分外的静谧又美好。
褚琪枫一边弯身把褚浔阳放下,一面对跟进来的宫婢吩咐道:“去打热水拿帕子来,再叫个人去请太医,去看看御书房有什么现成的点心拿一点来,不要太甜的,再去端两杯茶来!”
他一叠声儿的吩咐,刚好是把跟进来的四名宫婢遣散了。
“是,郡王爷!”宫婢们应声,匆匆转身去办。
褚琪枫安置褚浔阳坐下,这才稍稍抬眸看向她的脸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褚浔阳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刚一对上他忧虑又温和的一双眼,刚刚止了片刻的眼泪就又汹涌而至,哽咽道:“哥哥!”
褚琪枫看在眼里,瞬时就慌了。
他矮身在那榻上坐下,有些慌张的抬手去擦她脸上泪痕,一面更是眉头拧的死紧,声音低沉的责难道:“哭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天又塌不下来!最近怎么倒是出息了,越长越回去,也学着人家姑娘掉眼泪了!”
他的语气很轻,根本听不出半点责难的意思来,反而是那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
褚浔阳看着他熟悉温柔的眉眼,心里就更是莫名的恐惧和难受。
“哥哥我——”褚浔阳张了张嘴,可是话到嘴边,最终的感觉却是无话可说。
现在她能说什么?去问褚琪枫是不是知道他们兄妹的身世?去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方氏的底细?还是问他褚琪晖的那件事,最终是要如何善后的?
褚易安应该是完全的信任方氏,所以从头到尾就没有怀疑过褚琪晖那事会和她有关。
可这世上真的会有永远的秘密吗?一旦有一天真相撕开——
褚浔阳几乎不敢去想,到时候他们应该怎样去面对父亲!
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和杀身之祸养育了他们整整十五年,而他们给他的——
却是这样近乎丧心病狂一样的回报!
只要想想都觉得心虚和痛悔。
只要一想到褚易安,褚浔阳的眼泪就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的又往外涌。
她不敢再让褚琪枫给她擦,直接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然后方才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道:“哥哥,我害怕!”
褚琪枫还是有史以来头次见到她这样多的眼泪,整颗心都被她身上这种浓烈悲伤的气息浸泡着,只觉得心中酸涩疼痛的厉害。
他抱着她,抬手轻抚她的脊背,面上表情始终沉静如常,唯独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内敛沉淀,一片漆黑。
褚浔阳抱着他,哭了许久,直至最后哭的累了,没了力气,靠在了他怀里。
宫婢端了热水送上来。
褚琪枫湿了帕子,一点一点亲手给她把哭花了的脸打理干净。
温热的水汽焐在皮肤上,随着褚琪枫手下温柔的动作,那种暖暖的热气仿佛就慢慢晕染到了心底,让颤抖不已的心脏也跟着被焐热,心情慢慢的平复,心里心外都暖暖的连成一片。
褚琪枫把用过的帕子扔回水盆里,垂眸看到褚浔阳重新恢复清明透彻的眸子正盈盈闪烁的看着他,就是轻笑了一声,道:“哭够了?瞧你那点出息!”
褚浔阳枕着他的腿,对上他的眸光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就势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把脸转过去嗅他衣物上面淡淡的檀香味儿,满足的呢喃道:“哥哥,有你在就好,有你在——真好!”
褚琪枫无声的笑了笑,手指穿插而过,揉了揉她的发丝,刚好外面宫婢端着粥和几样点心进来,就顺手把她捞起来。
“你早膳也没用吧,趁着这会儿得闲,先垫垫肚子!”褚琪枫道,说完也不等褚浔阳表态就取了粥碗塞到她手里。
这个时候,任凭是谁,也不会有什么食欲。
可是看着身边这少年温和沉静的面孔,褚浔阳却是莫名的心安,双手捧了碗,默默的用膳。
褚琪枫取了筷子,挑了她喜欢的煎包和糕点夹给她。
旁边的窗子是关着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就带了几分迷蒙,并不十分的灼人,只是暖暖的叫人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