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琪枫一愣,却是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褚浔阳却是看着他,不容他回避的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你,那么你就一定不会允许我抛开你而独自去承担这些的,你会守在我身边,陪在我身边,依然将我做亲妹妹一样的守着护着,对不对?”
褚琪枫看着她,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半晌才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褚浔阳根本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大声的打断他的话,“除非你现在就明确的跟我说,你不要我了,不再认我是你的妹妹,那么我马上就走,再不干涉你和父亲之间的任何事。说到底,连你都那般介怀自己的身世,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就更不该厚着脸皮继续赖在这里了,不是吗?”
褚浔阳这明显就是在置气,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气势上面咄咄逼人,倒是不见她为了自己的身世而自苦。
可是褚琪枫听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却是莫名恼怒,心里疼痛的厉害。
“浔阳!”他低吼了一声,然后一步上前,张开双臂,将她纳入怀中用了所有的力气抱紧,再开口的语气里还是带着来不及褪去的愤怒,“别说这样的话,也永远都不要为了自己的身世妄自菲薄,你不是来历不明,你还有我,你是我褚琪枫的妹妹!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永远都不要让我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浔阳是无辜的,就因为方氏的别有居心,而莫名被卷入了这个漩涡当中。
而且聪慧如她,她现在也不可能看不通透方氏之所以把她推出来的真正原因。
如果换做别人,自知是被用做了挡箭牌这么多年,那么对自己这个正主儿是势必心怀怨恨的,却也唯有浔阳才能这样的大度。
非但不去计较这些,还在一力的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
即使是亲兄妹,这世上能对他这样掏心掏肺的也再难寻了。
何况——
还是在他顶着这样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连累她的身份的前提下。
那一刻,褚琪枫的心里充斥着万般情绪,更有一种演化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程度——
那就是褚浔阳!
这天下万般,他都可以看做浮云过客,却唯独不愿失去她。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身份的隔阂而刻意压抑隐藏的感情,终于是在这一刻完全彻底的浮出水面。
终于这般真切的拥抱她一回,却是在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必须要止步于此的前提下。
褚琪枫无声的苦笑。
而褚浔阳在落入他怀中的那一刻,眼泪更是无声的落。
说是对自己的身世全不在意那是假的,试问这世间又有谁是唯愿做一株浮萍,就这样茫然无措的漂泊?
可是相较于那些,真实存在于她生命里的父亲和兄长才是最重要的。
默无声息的把眼泪在褚琪枫的衣襟上擦干,褚浔阳就自他怀中抬头,仍是含笑看向了他道:“哥哥,这可是你说的,说出来的话你就不能反悔了。现如今南河王府死灰复燃,咱们自己府上也不消停,我还指望着你给我撑腰呢,你不能半途就丢下我不管。”
这样的威胁,明明没有半分的杀伤力,可的对上那少女明艳的眉眼,却又完全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嗯!”褚琪枫看着她,唇角弯起一抹笑,“凡事都有哥哥在,你不要擅自主张也不要胡思乱想,嗯?”
褚琪枫所指的事情褚浔阳心里十分清楚,闻言唇边笑容就难掩的僵硬了一瞬。
“浔阳!”褚琪枫敏锐的捕捉到她这一点微妙情绪的变化,心口骤然一缩,不觉就加重了语气又唤了她一遍。
“我知道了!”褚浔阳这才回过神来,轻声的应。
褚琪枫听着他这心不在焉的语气,还要皱眉,褚浔阳却是快速的拉开了他环在她身后的一只手。
褚琪枫的手臂自她后腰滑落,却是不依不饶的又顺势扯住了她的袖子,仍是浓眉深锁的盯着她看。
褚浔阳被他看的下意识的心虚,飞快的想了一下,就道:“只要哥哥你好好的,我自然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哥哥你方才答应过我的,是不是?”
事到如今,是真的已经骑虎难下了。
以后的形势姑且不论,只就褚浔阳这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在她心里,但凡是决定了的事情,那就再也不会变更了。
白天在御书房的时候,她分明是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所有的矛头都直接引向了她自己,一旦有朝一日真的会东窗事发——
那后果,是褚琪枫想都不敢想的。
“回去吧,早点歇着!”褚琪枫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垂下眼睛,遮掩住眼底神色,替她将揉皱了的衣襟扯平。
“嗯!”褚浔阳拍了拍裙子,又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褚琪枫没再挽留,只站在原地目送。
褚浔阳推门走了出去,待到隔着窗户看到她的影子拐出了院门,褚琪枫也跟着推门出来。
“郡王爷?”蒋六大为意外,“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你不用跟着了,我去去就回!”褚琪枫道,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院子,拐了个弯,却又再度折回了方氏落脚的小院。
*
褚浔阳从褚琪枫处出来,也没回锦画堂,而是去了褚易安的书房。
在院子里遇到曾奇。
曾奇见到她,却是一反常态,赶忙迎了上来,低声道:“郡主是来见主上的吗?”
“嗯!”褚浔阳点头,越过他往院子里看去。
那里面,无论是正房还是书房都是一片暗色,一点光亮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