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一行策马而来,又是过百人的大阵仗,那声势就有点大。
郑氏一行起先都被唬了一跳,以为是遇到歹人了,后面看到烟尘滚滚之下侍卫们着装统一才放下心来。
极致褚浔阳一骑当先扑入视野之后,郑氏意外之余,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褚浔阳纵马而来,门口被堵了,她也急着下马,只手里把玩着马鞭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巧,大家都在这里?”
巧的是这一行人里面不仅有南河王妃郑氏和郑家小姐郑嫣,旁边还跟了一辆不很起眼的马车,却罗思禹和霍倾儿脸色不大好的站在旁边。
郑氏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可是如今她这身份尊贵,又不能甩脸子,只强忍着施了一礼道:“就是瞧着今儿个天好,所以带了嫣儿过来吃斋烧香的,就说是路上遇到罗大小姐他们已经够凑巧的了,不想浔阳公主也来了,当真是——好大的造化!”
最后几个字,则明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两家如今已经是世仇了。
虽说褚灵韵的死郑氏是算在了霍家人身上的,可要不是褚浔阳步步逼迫,褚灵韵也走不到后来的那一步。
再加上现在褚琪枫这一上位,活脱脱的阻了褚琪炎和他们南河王府的前程,郑氏还能耐着性子做表面功夫已经是得来不易。
“可不就是吗?”褚浔阳笑道,身姿利落的翻下马背,却眉毛一挑,朝站在那边的霍倾儿看过去道:“南河王妃和霍小姐真的只是偶遇吗?该不会也是提前约好了,才一起过来的吧?”
郑氏自己本来就心里有鬼,立刻就疑心起来,心里正揣摩她这话的意思,褚浔阳已经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当初先帝在时,不就已经叩头允了霍小姐和南河王世子的婚事吗?霍小姐如今无依无靠,王妃对她多加照拂那是您的仁慈,其实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即使是一道儿来的也没什么不好明说的,本宫自是不会无聊到四处去乱嚼舌头,编排些闲话是非的。”
霍倾儿的事情,郑氏如今明显的已经后悔了。
当初她也是因为丧女之痛而失去了理智,后来紧跟着皇帝不行了,褚琪炎那时候的赢面很大,她就越发不能忍受了。
本来她是三番两次的撺掇着想要让褚琪炎出手去解决了这个贱人,可偏偏褚琪炎对她当初的自作主张十分着恼,每一次都敷衍了事。而她自己倒是想要动手,偏偏那罗思禹又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说是和霍倾儿结了金兰,这段时间都把霍倾儿留在他们罗国公府,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而罗国公府那里,她也轻易插不进手去,于是一拖再拖,就等到了现在。
这一天她也的意外得了消息,听说罗思禹要来广莲寺进香,机会难得,便是赶紧的跟着来了。
毕竟——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朝堂之上褚易安父子当道,要是这两人存心使坏,真要把霍倾儿塞进他们王府里去,那可就麻烦了。
霍倾儿和罗思禹那里,两个人都微垂了眼睛不吭声,脸色却是一个比一个还要陈郁三分。
这边褚浔阳旧事重提,郑氏的心里立刻就窝了一团火,可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却是跟在她身后的郑嫣先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尖锐道:“公主别是说笑了,当初我姑母不过一句戏言罢了,您听听也就是了,何必当真?再宣扬出来——”
她说着,便是满面不屑的看了霍倾儿一眼,冷冷道:“别是坏了霍小姐的名声!她家的日子如今本就过的艰难,再要是毁了名声,日后怕是不好择人家。”
说起来,早几年霍倾儿和郑嫣还算是手帕交了,只后来在茶楼那里她却下狠手摆了霍倾儿一道,两人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何况——
从很早以前起,郑嫣也就对自己那个出类拔萃的表哥褚琪炎动了心思。
只是那时候郑家和南河王府关系不甚和睦,她也只能干着急。
如今好不容等到老夫人那里透露出些许意思来,偏偏又有个霍倾儿夹在中间,她说话就分外刻薄,满是酸味儿。
“郑小姐会霍家小姐还真是关心,真是为她打算的足够长远的。”褚浔阳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重新对郑氏道:“王妃,郑小姐她年岁小,本宫可以不去计较她的口无遮拦,你当不会也如她那般不知轻重吧?”
郑氏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唬了一跳,不悦的脱口道:“你什么意思?”
“所谓君无戏言。”却是后面延陵君款步走上前来,言笑晏晏道:“南河王妃你是一介妇人,随便允诺又出尔反尔是不算什么,可是皇权在上,你又要将先帝的谕令置于何地?口谕也是圣谕,合着你们南河王府总不能抗旨不尊不是?”
郑氏闻言,不由的勃然变色。
这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居然真就被咬死了这件事。
现如今已经不只是褚灵韵的仇要报不报的问题,而是——
必须得要定了郑嫣和褚琪炎的婚事,好给郑家人吃一颗定心丸。
“你——”郑嫣停了这话,又气又恼,却因为对方搬出了先帝来,而再不敢妄言。
褚浔阳却是唯恐对这两人的刺激不够一样,又再继续说道:“就算你们南河王府不把先帝看在眼里,我哥哥对他老人家却是十分敬重的,昨儿个我才听他提起,看看这便挑个黄道吉日,替父亲颁一道谕令下来,定了世子和霍小姐的婚事。毕竟也正如郑大小姐所言,霍小姐如今孤苦无依,先定了名分之后,以后有王妃您照应着,她也算是有个依靠。”
郑氏的脸色铁青,捏着手里帕子,指甲几乎都要将布料给掐透了。
这兄妹两个,果然是不怀好意。
那边郑嫣更听的不是滋味儿,可是她却还有点眼力见,并不敢公然冒犯褚浔阳,也是攥着手里帕子,眼睛通红。
郑氏勉强定了定神,陪了个小脸道:“当初先皇的确是随口应了那么一句,也是我嘴快了,思虑的不够周全,炎儿的年纪毕竟也是不小了,而霍小姐又在热孝中,实在是——”
郑氏自知和褚浔阳说的再多也是无用,敷衍了两句,到了后面也干脆就懒得再耽误工夫,赶忙道:“这事儿我家王爷这两日大概已经上折子跟太子殿下陈情了,回头再说。天色晚了,我就不耽误公主您了,早些进去安置吧!”
说完就冲后面自己的车队招招手道:“你先——先都靠边,给公主殿下让路!”
下头的侍卫婆子们赶忙答应着,手忙脚乱的搬着行李往旁边让。
褚浔阳也不客气,直接就越过她去,在万众瞩目之下目不斜视的先行往里走。
适逢寺庙里的主持管事得了通禀出来迎接贵客,本来听说是南河王妃到访,迎出来看到褚浔阳,更是不敢怠慢,赶紧殷勤的将她请了进去,只留了一个管事的尼姑帮忙给郑氏等人安排住处。
褚浔阳一走,门口剩下的四个人更是各自揣了心事,都不怎么痛快。
郑嫣扶着郑氏往寺里走,和罗思禹二人错肩而过的时候满是恶意狠狠的瞪了霍倾儿一眼。
待到她二人走的远了,霍倾儿的丫鬟素锦就气得跺脚,道:“这郑小姐真是不知好歹,当日里就害过您一次,咱们都没先和她算账,她还好意思甩脸色!”
霍倾儿自然知道郑嫣这会儿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事,她的性子也沉稳下来不少,不再是当初那个完全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天真丫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