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君也跟着走过去坐下,并不忌讳他,道:“还不一定,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们父子都是聚少离多,我想——也是时候搬回来,在父亲身边尽尽孝心了。”
宣城公主一心都站在替自己的亲生儿子谋算着荣显扬的这个世子之位,一个荣显扬已经不好对付了,如果延陵君再回来——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王嬷嬷心里认真的把消息记下,低垂着脑袋不叫人看到她的表情。
延陵君父子却就只当是没有她这个人,反倒是不徐不缓的聊起了家常。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桔红方才端着茶水进来。
褚浔阳的眸子微微一转,就举步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道:“我来吧!”
桔红一愣,下意识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瞄延陵君的反应——
虽然说是要掩人耳目,可那也只是对外,主子平时可是把这浔阳郡主做心尖儿一样的捧着护着,哪里能真让她去做这些下人的活计?
延陵君正和荣显扬谈笑风生,似乎并没在意这边的动静。
桔红无奈,只能松了手。
褚浔阳端着托盘过去,给父子两个上了茶水。
延陵君抬手去接那茶盏的时候,唇角便是有些刻意的上扬,然后就对荣显扬道:“父亲,我这里离着主院和厨房都远,沏了茶来回都要半天时间,实在不方便,干脆就叫人砌个小厨房吧。”
说着就努努嘴,示意站在门口的桔红道:“那丫头的厨艺还不错。”
这一次回来,他本来也呆不了多长时间,本来是不必这么麻烦的,可他能凑合,褚浔阳在这里的话,却是要面面俱到的。
荣显扬多少能料中他的心思,直接点头道:“回头你叫人去告诉管家一声,让他去找工匠就是。”
“嗯!”延陵君点头,却是刻不容缓,当场就吩咐桔红去了。
王嬷嬷使劲低垂着脑袋站在门口,开始频频皱眉。
荣显扬父子俩就只当她不存在,又说了会儿话,荣显扬方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你远道回来,是该去给公主请安的,这会儿她的佛事应该做完了。”
“好!”延陵君点头,父子两个一前一后的起身往外走。
王嬷嬷这才开口道:“回禀世子爷,听闻大公子回来,公主提前已经从佛堂回去了,特意差了奴婢过来——”
她本来就是过来请荣显扬父子过去的,结果却被在门口晾了半天。
“是吗?”延陵君一笑,却是连句告罪的话都没有。
王嬷嬷对他们父子都戒备的很,也不敢造次,只垂眸敛目的引着两人往外走。
荣显扬走早前面,延陵君却故意落后几步,拉了褚浔阳的手,笑嘻嘻道:“要不要和我一道儿过去?”
王嬷嬷才刚走到院子里,褚浔阳怕她回头瞧见,就拍开了延陵君的手,眉毛一扬,反问道:“她真是你祖母吗?你一个人去逢场作戏就是了,我才不去伏低做小的给别人撑门面。”
宣城公主只是镇国公的继室,自然不是延陵君的亲祖母,并且一年前南华军中那场兵变里头荣显扬险些丧命,里面绝对还有这位宣城公主的功劳。
说什么一家人?冤家仇敌还差不多!
她的言下之意延陵君十分明白,她不肯去,他也不勉强,只就握了下她的手道:“那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快步出门去了。
宣城公主那里延陵君并没有呆的太久,前后过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回来了。
“世子回去了?”褚浔阳从窗口看到,就起身去迎他。
“嗯!”延陵君道,牵着她的手往里走,“有同僚做寿,父亲赴宴去了。小厨房要弄好怎么也得明天了,先将就两顿,晚膳我叫他们去准备了,一会儿送过来。”
两人携手在窗前的一张美人榻上坐下,延陵君见褚浔阳一直盯着他看,就知道了她的意思,弯身脱了靴子,盘膝坐在榻上,端好了姿势才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总让我觉得你是想对我做什么的!”
褚浔阳无心和他玩笑,也踢了鞋子爬上榻,伏在他膝头道:“那颗珠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当你是要问那女人有没有为难我了。”延陵君不满道。
褚浔阳瞪他一眼,也没心思和他凑,只道:“你做什么不直接和你父亲说实话?反而要欲盖弥彰的试探?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算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延陵君道,这才稍稍摆正了神色,摸了摸她脑后发丝,“万一父亲有什么不方便我知道的——我也不想叫他为难。”
“那那颗珠子——”褚浔阳迟疑道。
延陵君笑了笑,这才语气平静的慢慢说道:“那珠子原是我母亲一串手串上头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她一直都喜欢的紧,宝贝似的随身带着。听说那时候父亲和她情浓之时几次开玩笑,向她讨要,她都不肯给。后来母亲亡故,父亲便拆了那手串,取下了这一颗珠子下来,做成了自己玉佩上的饰物,有二十年了,一直都不离身边。”
“怪不得——”褚浔阳沉吟,想着方才荣显扬的种种神情举止,着实是看不出任何的破绽了。
但他这样坦白的本身——
也已经是种破绽了。
“你在怀疑什么吗?”定了定神,褚浔阳问道,仰头去看他的脸。
延陵君垂眸与她对视一眼,微笑的拉了她的一只手攥在手里揉捏,一面道:“师公对我母亲的期望很高,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如父女,我母亲过世之后,师公和父亲之间未免见到对方会触景生情,其实不到万不得已,都一直在避免彼此见面的。”
现在荣显扬坦言他去烈焰谷见过延陵老头儿。
可他们回烈焰谷的时候,延陵老头儿却对此只字未提。
褚浔阳这才记起,当时延陵君还特意跟深蓝确认过,问她有没有客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