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远行在外,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牵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喜欢做这样偷鸡摸狗一样的小动作。
褚浔阳垂眸看了一眼,拧起眉头道:“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要提醒你,我们此行是要出来打仗的,你这样喜怒无常的,容易影响士气!”延陵君缓声说道,语气戏谑。
褚浔阳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因为几个丫头刻意压制,后面大军已经被抛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声势浩大的跟在后面。
出发前,褚易安给了她兵符,她自近京驻扎的军队里面直接点兵十万,马不停蹄的一路北上,这已经是出京的第四天了。
“从行程上看,明天天黑之前应该能到吧?”想到正事,褚浔阳马上就摆正了神色问道。
“草原之地的视野辽阔,那些游牧民族训练出来的起兵铁骑又十分彪悍,我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队伍还是暂时不要直接开入草原,在毗邻那里的洈水城外扎营会比较好。如果只行军到洈水城的话,明天正午之前应该就能抵达!”延陵君也稍稍正色,看着前方遥远的天际吐出一口气,“褚琪炎事败的消息肯定会以最快的渠道送到北疆,这个时候,拓跋淮安应该应该已经感知到了自身面临的危机,必定不惜一切,要以最快的速度抽身赶回漠北。”
拓跋淮安虽然有扩张领地的野心,但在力所不及的情况下,却势必要权衡取舍,先保住自己的王庭。
他和褚浔阳兄妹是面对面打过交道的,不可能不知道这双兄妹睚眦必报的脾气。
“事情你都和苏卿水说了?”褚浔阳问道,提及这一次的出兵计划,她的眉宇间就慢慢凝聚一种刚毅的冷色,让她的整张脸孔看上去更加光彩夺目,只看着她这般神情态度,仿佛就能感受到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那是一种独属于铁血领袖身上才能展现出来的感染力,但是这个少女,却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广袤天地,这般肆意从容,刚烈又明媚。
延陵君的眼中光影连连闪烁,有着惊人的明亮。
她不觉得她插手军务是不尊本分,反而最是喜欢看她游走于戈壁战场之上那般运筹帷幄和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的芯宝,本就该是这样的女子,不被任何的人或事约束或者捆绑。
“已经都说好了。”微微失神了一瞬,延陵君赶忙重新收摄心神道:“他至多只会拖延拓跋淮安的归期三到五天,直接放他走,他必定起疑,拖的太久,我方也要有所损耗,横竖也是没准备叫他直接死在北疆的!给出三五天的时间差,应该足够你安排部署了吧?”
褚浔阳抿唇又再斟酌了一遍,点头道:“足够了,这一次要速战速决,我也不想和他过多的浪费时间!”
拓跋淮安敢和褚琪炎串通一气,那么就早该做好被秋后算账的准备了。
褚浔阳重新又把自己的计划在心里过了一遍,查漏补缺,等到心情重新放松下来的时候,见延陵君还勾着她的小指不放,就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延陵君本来也正在失神想着什么事,手下骤然一空,就皱眉看过去,“怎么了?”
褚浔阳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想着之前他挑起的话题就嫌弃道:“你也说我们这一趟出行是行军打仗的,你还穿成这样?换了战袍不好吗?你这副模样,看你一眼才真是影响士气吧?”
这一趟出征,褚浔阳亲自挂帅,为以身作则,这一路上她都是身披软甲,虽不说是和下头的部属同吃同住,但是身为主帅,绝对没有任何能叫下属挑出毛病的地方,唯独——
身边带着的这个头油瓶的未来准郡马。
这人一路上招摇过市,锦衣华服,风情万种,和身为女子的褚浔阳策马并肩走在一处,对比鲜明,绝对有资本能把一身朴素战袍的褚浔阳反衬的黯然失色。
可偏偏他自己还一直不自觉,丝毫也不以为耻,就算是几个丫头为了适应场合也都纷纷换了简便的男装。
此时唯独一马当先的延陵君,雪白狐裘,竹青宽袍,再配合上他那副凡事散漫的姿态和绝佳的容貌,说是萧条雪景之下的一枝独秀也不为过。
褚浔阳倒不是看不惯他的随性,只觉得身边这人随时随地都能引起万众瞩目便觉心里憋闷。
她的不高兴写在脸上,就等着延陵君大言不惭的给她戴高帽来敷衍的。
“我?”延陵君朗声一笑,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又不在你队伍的编制当中,我是军师谋士和你额外带在身边的脑袋,自然可以不必受此约束。”
“脑袋我自己就有,犯得着你额外再带吗?”褚浔阳黑了脸,回瞪了他一眼,再转念一想,却是怒意全消。
她好延陵君,以前不比较的时候没在意,现在这个状况,怎么看都像是本末倒置。
这男人——
在人前,难道都不觉得难为情吗?
*
年末除夕。
漠北王庭。
因为漠北王拓跋淮安远征在外,再加上朝廷方面一力低语北疆的入侵,那边的战事并不十分顺利,形势一度紧迫,所以哪怕是远在王庭的族人也都隐隐受了战乱的影响,这一年的除夕庆典过的颇有些索然无味。
拓跋淮安不在,王庭暂时交给了德高望重的青狐部落族长代为打理。
按照惯例,狂欢的仪式是从这天一大早就开始了,附属于漠北王庭的五个部落的领袖全部到场,在王庭宫殿前面的草原猎场上各种玩乐。有人饮酒划拳,有人骑射摔跤,有人载歌载舞,整个王庭上面都飘散着诱人的烤羊腿的香气。
辞旧迎新,这样的仪式,一年一度,算是漠北王庭每年最大的盛典。
身为皇室公主的拓跋云姬自然不能缺席,只不过因为心系远方的战场,这一天她一直兴致缺缺,心不在焉。
“公主,您还在担心西越朝廷往草原边境增兵的事情吗?”她的婢女轻声安慰道:“王他不是已经传了密函回来,说他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吗?而且王庭也留有两万铁骑兵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西越派兵十万,来者不善,五哥早前已经带走了王庭最强悍的五万精兵去助北疆起事,现在留在草原上的实力,就算整合了所有部落的私兵,至多也只能凑到五万之数,朝廷存心要剿灭我们,趁着五哥还没回来,这就是趁虚而入的最好机会。可是它的大队人马开到洈水城已经整整六天了,为什么还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我总觉得这一点很反常。”
她也是亲身和褚浔阳兄妹打过交道的,拓跋淮安对朝廷用兵,绝对会不为那双兄妹所容,这一次朝廷出兵,肯定是冲着剿灭漠北来的,可是对方只是驻扎在洈水城迟迟不肯发兵,这一点——
着实解释不通。
那婢女想了想,并不以为然道:“他们西越人自身的身体底子不好,就算人多势众,又如何能和我漠北男儿抗衡,会有迟疑退缩之意,也没什么吧?”说话间,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的神情。
拓跋云姬却没有这么乐观,横竖和她也是说不通的,索性就不再多言。
虽然还是白天,但草场上已经燃起一簇一簇的篝火,有盛装打扮的少年男女围着火堆烤着香喷喷的食物,一边欢快的表演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