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冕仪式十分隆重,褚浔阳虽是皇族,但因为是女子,所以也没有资格进到宗祠之内,只和其他的文武百官一起,在广场上远远的看着。
“风水轮流,这个时候,真该是叫人去皇陵看看,褚沛别是被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了。”这样的仪式,对褚浔阳而言,非但没叫她感受到任何振奋的力量,反而是为即将扣在褚琪枫身上的那套枷锁而觉出了几分压抑。
“皇权更替,从来都是这样,没有哪家的江山是铁打的,隔一段时间总要换人来经营,才能更进一步。”延陵君笑道:“只是他褚家的运气要差一些罢了。”
褚沛苦心孤诣,不择手段的拼抢了一辈子,这座江山,转手就在他身后又再丢了,说起来,的确是讽刺的很。
延陵君这个人,对不喜欢的人,向来刻薄,不留口德。
这样想着,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其实他也是无所谓的吧,横竖那人从夺位之初,一心为着的就只是他自己的利益,又不是为了传给子孙后代的,当初他是顶着帝王的名头下葬的,这结局——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圆满了。”
褚沛那人,的确是自私冷血到了极致。
若不是因为这样,褚易安也不会什么都不管的就把褚家的江山又拱手于人了吧?
褚浔阳对此也没多少感觉,只安心的等着典礼结束。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是晚上的宫宴了。
新皇在昭德殿赐宴,并且宫外也在各衙门门口摆了流水席,普天同庆。
也是得益于漠北刚刚了结了一场战事的喜气,就算是皇位突然换人来坐,其实在朝臣百姓中间也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横竖大家关心的也都只是自己的日子能否过的安稳,而至于国泰民安之余,他们是对谁顶礼膜拜的有什么关系。
这一场宫宴,气氛很好,所有人都其乐融融。
酒宴一直进行到二更过半,因为是宫宴,文武百官都有节制,谁也不敢饮酒过量,唯恐殿前失议。
官员命妇们三五成群的相携出宫,罗思禹整晚都沉默不语的坐在罗大夫人身边,出了殿门就将母亲拉到一旁,道:“母亲你和晨儿先行一步,我稍后就来!”
罗大夫人一愣,随后扭头往殿中高处看了一眼,了然的点头,“嗯!那你快点!”
他们罗家现在的情况特殊,哪怕婚事是门当户对,两厢情愿的,但提前也必须要得宫里的首肯。
“知道了!”罗思禹点头,待到罗大夫人走后,就转身快步往回廊后面绕了过去。
褚琪枫散席之后走的别的殿门,并且从今天起他就要搬到宫里来住了,去的自是后宫的方向。
罗思禹对这宫里的路并不陌生,很容易的就寻到了他的去处。
彼时褚琪枫正带着蒋六走在御花园里,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是她,就直接给蒋六使了个眼色。
“是!”蒋六赶紧退到远处等着。
“臣女给陛下请安!”罗思禹半点也不敢大意,走到近前,直接就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
褚琪枫长身而立,手中把玩着腰间一块玉佩。
因为方才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他的面庞就带了几分微醺的红润。
虽然表情还是那个表情,但看起来竟会叫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
今天的他,倒不是那那般冷漠冰凉了。
罗思禹会出现,他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但一时也没叫起,只就语气轻缓道:“罗争的腿废了?”
罗争上回受了杖刑之后,虽然受了伤,但却没有伤筋动骨,本来养一阵就能痊愈,可是这都一个月了,他的伤势却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伤口溃烂,越发的严重了起来。
起初的时候他自己也对这种皮外伤都没太当回事,等到半月之后觉得不对劲,找了太医去看,却说是化脓腐烂的太过严重,日后就算愈合了,也要变成残废。
在他药里面做手脚的小厮等到有人去拿的时候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这样一来,罗家有资格和罗晨去争爵位的两位公子就全都成了废人,直接让罗大夫人打发去了城外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这些事,罗思禹自然也没打算能瞒过他,听他提及,也不遮掩,只坦荡的说道:“臣女谢谢陛下的成全!”
褚琪枫看着远处的天际,只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片刻之后,忽而就转移了话题道:“你现在找过来,又是想要朕成全你些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懒散的随意,但是那个自称入耳,却是让罗思禹的心头一紧,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是了,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少年,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帝王了。
虽然还是那张脸,也虽然一眼看去的感觉都全然没变,但是这个身份一变,他就更是成了高高在上,让人只能远观仰望的一个存在了。
“臣女惭愧!”勉强定了定神,罗思禹道:“臣女知道不该三番四次的给陛下添麻烦,但是形势所迫,也有诸多的无可奈何。既然陛下都已经网开一面了,那么臣女斗胆,就请您再赐罗家一份恩典!”
褚琪枫面无表情的听着她说。
罗思禹说到这里,却是下意识的顿了一下,抿了唇角,心里莫名的苦涩不已。
褚琪枫垂眸看了她一眼。
他倒是料事如神,直接就道:“你挑的是哪一家?”
罗思禹一愣,这一次是真是完全始料未及,猛地抬头朝他看去。
褚琪枫的心思有多深沉缜密,她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居然是把自己的每一步打算和安排的后路都料到了。
罗思禹的嘴唇动了动,可是面对那少年冷峻的脸孔和静无波澜的一双眸子,之前准备好的千般理由,这时候却竟然全部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褚琪枫却是十分干脆,一抬下巴道:“你起来吧!”
“是!”罗思禹迟疑了一下,方才忐忑不已的爬起来。
褚琪枫的目光又移向别处,仿佛是知道她开不了口,就直接代为说道:“你要为你的家族做打算,这一点无可厚非,人人都有私心和算计,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眼下,我的手底下眼见着也会有点不小的麻烦,你刚好适合化解。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同你多说,反正你心里很清楚,不管怎样,一时半刻,我是不会动你们罗家的。这件事,就只是个提议,你若觉得合适,这无疑会是你罗家最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