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这个时候——
这孩子眉眼间那种熟悉印象的由来他也已经寻到了答案。
可是——
看着那孩子稚嫩的面孔和黑亮的眼睛,手指却是本能的僵硬,竟然是——
下不去手的。
荣显扬的迟疑只有一瞬,但是已经足够,那孩子的动作分外的矫健灵活,已经顺势从他怀里滑出来,翻身落地,泥鳅一样的溜了。
因为变故突然,所有人都被惊的不轻。
延陵君目赤欲裂,一掌逼退正在和他缠斗的暗卫就朝荣显扬奔了过去。
荣显扬的脚底虚浮,踉跄着连退两步。
“父亲!”延陵君压抑着低吼一声,一手扶住了他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那孩子刺他的那一刀就在当胸,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正中心脏,那便就神仙也难救了。
这边他抢过去扶住荣显扬的同时,那个孩子也飞奔到了树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些药粉在手心里又糊在风邑胸口洞开的血窟窿上。
这时候,敢来救援风邑的援兵也逐渐聚拢过来,和那孩子一起扶起风邑,往后退去。
待到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那孩子方才神色凝重的对风邑询问起来,“父王,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当时褚浔阳也正要赶过来查看荣显扬的情况,闻言,身子就是猛地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身看过去。
怪不得,她也觉得这孩子看着有点眼熟,果然,他的年纪虽然小,但那眉眼,和风邑却是极为相像的。
站在旁边的风启显然也是大为震惊,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这孩子——是安王的子嗣?”铁方忍不住道,虽然只从两人的长相上就可以判定这一点,可任凭唤做是谁,也都很难突然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孩子看上去至少有六七岁以上了吧?”
当年杨妃出事的时候,风邑年仅五岁,如今过了差不多二十二年了,他会有个七岁的儿子倒也不算早,可是怪就怪在,这些年来,朝中竟然没有任何人听到风声,更没有听说他有娶妻的打算,而现在却突然从天而降将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来。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掩人耳目,以游历为名逍遥在外,崇明帝和荣显扬不是没叫人盯梢,却竟然不曾发现这样的秘密。
“这事情——恐怕是有变故了!”风启的眼睛眯了眯,突如其来,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目光在那孩子带来的随从身上打量,“这些人全都身材孔武,又骁勇的很,而且人数这么庞大——”
他说着,就扭头朝褚浔阳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荣世子的钦差卫队,应该在过来这里的路上还拦下了他们大部分的援兵吧?能把将近三千人的迁拆卫队阻挠这么久的——那些人也定然为数不少!”
成百上千,这已经构成了一支私兵的规模了。
风启这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
身后的延陵君已经替荣显扬匆忙把把脉,突然听他急躁道:“桔红,针囊!”
“是!”桔红赶紧答应着,掏出随身带着一套金针递过去。
褚浔阳也再顾不得去研究风邑儿子的来历,赶紧收摄心神,回到了延陵君的身边。
“怎么会这么多血?可是伤着要害了?”看到荣显扬衣襟上面的血渍,褚浔阳的一颗心就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刚好偏离了心脏,却伤了心脉,必须马上先止血!”延陵君道,手下动作飞快的连连下针。
桔红满头大汗的取了金疮药过来,要帮忙涂抹,褚浔阳就伸手接了,道:“我来吧!”
她倒了金疮药在手帕上,又连着帕子一口捂住荣显扬胸前伤口。
延陵君一直连下了十几针,再配合上金疮药,总算是有了作用,但他脸上表情却并不轻松,迟疑了一下,还是对荣显扬如实说道:“父亲,您左侧的心脉血管受损,必须尽快想办法缝合,我先送您回府吧!”
荣显扬的气息略显微弱,用力的抿抿唇角,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撑着力气拜托了他的搀扶,踉跄了一步走到前面,面对风邑。
但是他的身体状况是真的不允许,这么刚强硬气的一个人,居然连脊背都无法完全挺直。
他抬手,手臂隐隐有些抖的指着对面同样脸色苍白的风邑道:“我也不想要和你冤冤相报,既然今天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干脆就不要半途而废,你我之间,还是就此做一个了断吧!”
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又看了眼站在风邑身边的孩子。
风邑也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了然于胸的笑了,“荣显扬,我现在才知道,这些年里,原来一直都是我错看了你。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杀伐决断的一个人,现在才觉得,君玉那样的性子,倒是像我黄姐更多一些。”
他说着,突然就像是无限怅惘的一声叹息。
在场的众人,俱都是一头雾水。
荣显扬用力的闭了下眼,然后道:“我虽然提前没有想倒你的后路会安排的这样周全,但是不管怎样,现在在这里,你也是走出去的了,你肯妥协的话,我可以不为难你身边的这些人,如果你一定要和我鱼死网破,那也无妨!”
虽然那孩子带来了部分援兵,但是面对数量庞大的荣家亲卫还有御林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这期间还夹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荣显扬似是在劝风邑自裁,但在心里,又仿佛十分笃定的知道,对方一定不肯这么做,所以话才说完,就立刻不耐烦的一挥手,“安王犯上作乱,刺杀太后,不用有顾虑,动手吧!”
他脚步虚浮的转身要走。
风邑却是不退反进,突然捂着胸口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的背影,讳莫如深的笑道:“我知道你人多势众又恨我入骨,一心就只想要了我的命,来抵偿我皇姐。如果你真要动手,我也不介意和你硬碰硬,可是荣显扬,很遗憾,你只手遮天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你说——这要如何是好呢?”
他的语气讥诮,气定神闲,甚至带了几分等看好戏一样的表情。
荣显扬的步子猛地顿住,也不知道是被惊的还是只因为体力不支,身体都跟着剧烈一晃。
“父亲!”延陵君赶忙迎上去,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