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2 / 2)

荣显扬也没问自己的情况到底如何了,只动作幅度很轻的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除了伤口,现在还有别的地方不适吗?”延陵老头儿问道。

“都没什么妨碍,有劳先生了。”荣显扬道,面色略带了几分感激。

因为他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重新安置他躺下,几个人也就先退了出去。

后面接下来的几天,延陵君和延陵老头儿都寸步不离的守在荣显扬的院子里,褚浔阳自己现在也要顾及身体,便没有陪着,也是每日几趟的过去看望。

宫里太后大丧,整个京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忙着进宫哭灵,荣澄昱和宣城公主等人连着三天都要进宫,也早晚派人来问候。

荣显扬这一次是真的伤得很重,伤势恢复的也初期的缓慢,伤口缝合之后一直又过了六天还不能下地,只堪堪能够支撑着自己坐起来进食。

第七日,太后发丧。

褚浔阳和延陵君朝阳缺席,关起门来,就只当是不知道有这回事,而宫里崇明帝那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也没追究,其间反而还由风连晟代表,过来探望过荣显扬一次,赐下了不少的药材补品。

这天宫里的丧钟从五更时分就开始敲个不停,褚浔阳被吵的睡不着,就早早的过去探荣显扬的病。

彼时延陵君和延陵老头儿正在里面给荣显扬换药包扎。

褚浔阳不好进去,就在外间坐着等候,一直到深蓝把换下来的绷带衣物捧着出来,她方才起身进了里面。

“我刚看深蓝拿走的绷带上都还有血迹,怎么父亲的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吗?”褚浔阳问道。

延陵老头儿一向看她不顺眼,到这会儿都没什么改变,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道:“你也不看他几十岁的人了,还当是跟你们这些娃娃一样的可以随便折腾?”

这老头儿的嘴巴从来都利害,褚浔阳也不以为意,眼睛眨了眨,作势要去帮他收拾桌子上堆着的瓶瓶罐罐,一面漫不经心的说道:“所以师公你在收到父亲去的信之后就不放心的连忙赶来了?”

延陵老头儿眼睛一瞪,越发觉得这个丫头不可爱。

褚浔阳才不管他喜不喜欢,仍是半调侃着说道:“其实师公您对父亲的事还是蛮上心的,这一切,真该感谢母亲!”

以荣显扬的性格,就算是给延陵老头儿去信,也断不可能请他前来救援,八成——

是他自知此次历经会有风险,所以提前和延陵君老头儿打招呼,交代遗言了,所以才把这老头儿逼得跑了来。

延陵老头儿是脾气暴,又有时候孩子气,但心里却比常人还要亮堂,立刻就察觉了她的话中有话,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是怎样搪塞,不免就气红了脸,胡子一鼓一鼓的瞪着褚浔阳。

很多的事,延陵君虽然也都心里有数,只是他身为人子,就只能忍耐,不能随便开口。

现在褚浔阳代他把想问的说了,他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哼!”延陵老头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延陵君出来打圆场,干脆一甩袖,转身就走。

“师公!父亲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你比我要清楚的多,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您觉得还要瞒着母亲,这样——”褚浔阳也不拦他,只就语气不轻不重的开口,说着一顿,随后才是口吻一重,继续道:“真的好吗?”

她问的突兀,并且直白的叫人难以想象。

延陵君正在给荣显扬查看伤口的动作并么有受到影响,还在有条不紊的动作。

荣显扬的心里本来是咯噔一下,但是再见儿子这般泰然处之的神情,心里也就有数——

和风邑一样,他也已经猜中了那部分真相。

荣显扬的性子沉稳,延陵老头儿却没有那样的好脾气,当即就跳了脚,气急败坏的叫嚷道:“你这丫头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看真正有病要治的不是荣家老小子,而是你——你是高热烧糊涂了不成?”

他说着就要来探褚浔阳的额头。

褚浔阳微微一笑,躲开他的手,干脆就直接回头看向了靠在床柱上的荣显扬,换了副恳切的神情道:“父亲,事到如今,您也再没有继续瞒着我们的必要了吧?母亲她还活着?当初你假借她难产遇险的契机,瞒天过海的送走了她?所以您摆在那间屋子里的牌位才会总是用布裹住,因为——其实那根本就是一个空牌位吧?”

当日延陵君带她去那屋子里拜祭阳羡公主,那匆匆一瞥,褚浔阳虽然当时心里就起了困惑,但是随后想想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加上看的也并不是太真切,所以后面一忙别的事,也就淡忘没提了。但是那天东窗事发,风邑的筹码刚一抛出来,她几乎马上就又想起了那件事,因为——

出了风清茉,当下已经没有任何的事情能够威胁的了荣显扬了。

荣显扬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能叫他妥协并让步的,必定是他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的东西——

延陵君是西越驸马,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基本都不会被连坐,所以能得荣显扬这般看重并维护的——

那就只能是风清茉的性命了。

“因为母亲尚在人间,所以您为了掩人耳目,才单独在那间暗房里供奉了一个空牌位,而没有将她的牌位送到荣氏祠堂。”褚浔阳干脆就说的更直白一些。

荣显扬对风清茉,的确是爱的小心翼翼,更是呵护备至,其实如果只为了完美的掩藏这个真相,他是应该用一个真的牌位供奉的,可是为活人供奉牌位,被视为大大的不吉利,有诅咒之嫌。

他大概是连这样一点点莫须有的伤害也不想让对方受,所以才不得已的留下了这个破绽,以至于有朝一日——

成了被敌人掌握在手的把柄。

“映紫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安王才顺藤摸瓜,揣测到了事情的真相,您也这才不得不向他妥协的,是不是?”撕破这一重真相,对荣显扬会有多大的打击,褚浔阳心里十分的明白,但同时,其实她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

因为这件事一旦被抖出来,延陵君所要受到的冲击绝对不会比荣显扬小,尽管他自己的心里已经对一切的真相都洞若观火,但是知道归知道,这和当面对质的说出来,还是有两重效果的。

“你这丫头到底有完没完,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延陵老头儿眼珠子转了转,忍无可忍冲上来,指着褚浔阳的鼻子就要骂人。

“鬼先生!”不想荣显扬却阻止了他。

他靠在那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才苦涩又无奈的开口道:“算了!既然他们都已经猜到了实情,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迟早——也是要叫他们知道真相的。”

延陵君给那条绷带最后正在打结的手,突然不可遏止的抖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寸一寸的缓缓抬头,对上荣显扬的视线,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母亲她——在哪里?”

面容虽然平静,心里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荣显扬几乎是无法正视儿子的目光,他有些狼狈的闭了眼,把脸别过一边去,苦涩至极的快速说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