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洗个澡,你休息一下,等精神好了再出去。”
“我现在就挺精神的...”桑白在拨号,闻言头也不抬说,赵纪宁没理她。
坐了一夜火车,浑身仿佛都沾着车里的浊气,他想起什么又看向床上那人一眼,蹙眉,“乐白,你不洗洗就上床吗?”
“我脱外套了!里面是干净的!”
“.........”
行吧,反正也不是和他睡。
这个念头一涌起,立刻被赵纪宁自己迅速打消。
魔怔了。
当地人说,这里雪景最好看的地方在城郊的一处山里,爬上去,连绵起伏的山峦城市尽收眼底,底下大片林子被雪覆盖,运气好还能看到出来觅食的雪狐和松鼠。
桑白一听,原本昏昏欲睡的脑子都振奋了起来,她没睡多久就被赵纪宁从床上叫起,此时正是犯困的时候,裹成一团耷拉着眼皮精神不振,一听到雪狐松鼠,眼睛蹭的亮了。
那处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景区,有直达的班车,酒店附近就可以乘坐。
两人买了票上车,把靠窗的位置留给桑白,赵纪宁坐到她身旁,雾蒙蒙的玻璃外映出了模糊的影子,是北方城市特有的光秃树杈还有冷调蓝的清透天空。
大巴车平稳行驶,半个小时后驶出了城区,路面变得不平整,开始晃晃悠悠,桑白双手插在身前手套里,被这轻轻晃动摇得更加昏昏欲睡。
午后阳光从玻璃外打进来,落在她身上带了层毛茸茸的暖意,桑白闭着眼身体随着车子节奏摇晃,慢慢意识下沉,车身突然朝左边剧烈倾斜,她的头随之靠到了赵纪宁肩上。
清新温暖的气味涌入鼻间,桑白找到了个舒适的姿势,安心不少,彻底睡去前一秒,她迷迷糊糊想着,酒店沐浴露的香味还挺好闻的。
果然...爱干净的男生更讨人喜欢。
......
那座山不高,有缆车直接到半山腰,然而还有一段山路要徒步而行,爬上去仍要费一番功夫。
桑白如今的体力难以负荷这样的运动量,让原本就困难的路途越发艰辛。
台阶上的雪都被草草清理过,只是路面早已又结了层薄冰,有些地方还是原始的山路,在两旁杂草掩映下能看到底下褐色泥土。
赵纪宁本想在半山腰上看过景色便可以了,可桑白坚定地要往上爬。她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临了临了,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山上没有几个游客,不一会就看不到踪影了,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桑白已经到了体力透支的边缘,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脚下沉重得难以提步。
陡峭小道上,赵纪宁站在前面朝桑白伸出手,把她拖上来后,没有松开,紧紧拉着她往前走。
两人都戴着手套,隔着两层厚厚毛线,彼此的触感已经被淡化得只剩隐约轮廓,桑白看着他凝重的侧脸,有心开玩笑缓和气氛。
“我们这样走在路上,被别人看到会不会误会是情侣?”
她话一落,赵纪宁神色就僵下去几分。桑白暗道一声糟糕,他和她不一样,在她心里一直把他当成当初那个小孩,完全没有办法旖旎想法,但对赵纪宁来说,乐白只是班里的一个正常女同学而已。
或许两人这些举动早已算是出格了。
桑白有些后悔,好在,没两秒后,赵纪宁就恢复如常。
他眉宇间神情淡淡,随意开腔:“误会也总比你摔死好吧。”
“.........”
好的,是她多想了。
两个人速度很慢,桑白几乎是被他拖拽着爬上了山顶,他们上去时已近傍晚,四周空旷寂静,风不知何时停了,偌大的世间好像只剩下山谷雪林,还有置身其中的她和他。
桑白本来在急促地喘气呼吸,看清眼前画面的那一刻,她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屏住动静,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浩大壮丽的一幕。
成片的雪林高低错落绵延到视线尽头,天边被群山挡住,满目的白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干净纯澈,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冰雪的颜色。
天空乌云不知何时散去,最后一抹夕阳展露出余晖,光从林间树梢中穿过,金色和雪色交织,构成了另一种绝色。
桑白眼中不知何时盈满泪水。
她胸口因为剧烈运动快要缺氧炸裂,嘴唇颤抖,手脚还在隐隐发抖,然而一切都抵不过眼前盛大壮观的景色。
她的初雪,初见即永生难忘。
当晚回去桑白发起了高烧。
白天体力严重消耗再加上室外低温,即便是全副武装依旧无法阻挡冷热交替,一冷一热最容易受寒。
昏昏沉沉吊了大半夜的水,回到酒店桑白又裹着被子睡去,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用湿毛巾轻敷她额头降温。这个晚上她过得难受,赵纪宁亦是围着她忙上忙下,打车送医院、挂号、缴费、守着她输液,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在旁边照顾她。
桑白眼角已经湿润,她眼皮沉重睁不开,只胡乱摸到了头顶那只手,微凉的肌肤,骨骼坚硬清瘦,一只手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圈住。桑白紧握着他手腕,唇轻动,声音几乎微弱得听不见。
“小宁,你去休息吧,别管我...”
“我已经没事了...”
躺在那儿的人喃喃,整张脸都是因为高热浮起的红晕,却还在这里让他赶快去休息。
她发烧了,连生病样子都和另个人有点像,亦或者,天底下的人生病几乎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他太容易在她身上寻到曾经熟悉的影子。
哪怕已经掺杂着陌生,支离破碎,还荒谬至极。
桑白烧在第二天早上褪去,她醒来时,床头趴着一个人,赵纪宁枕着自己的手睡在上面,就这样看了她一夜。
她轻轻动了动,不防他就这样惊醒,赵纪宁揉着眼睛坐起,嗓音是裹着睡意特有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