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魏尝说他单枪匹马惯了,她却恰恰相反。她从来不是个能够单枪匹马的人。就像现在这样,她确实担心他了,却也不可能头脑发热,一骑快马赶到事发地点,亲自去找他。
平阳不太平,她去了就是以身犯险。她的身份,她肩上的责任不允许她任性冲动。
所以,她只能不停地喝水,维持镇定。
傅羽见她状态不好,应下后说:“您之前就已经绷了好几日,赶紧再歇一觉吧,有进展了,微臣第一时间跟您说。这节骨眼,您可千万别病了。”
薛璎点点头。看,她连病倒也不被允许。
她扭头回了榻子,强迫自己休息。但越是不想的事,越是要来。待她终于因疲倦陷入沉睡,却发起了低烧。
醒来的时候,她头重脚轻,看见外头已经一片漆黑,孙杏儿捏着块湿帕,在给她擦额,见她睁眼,说道:“殿下,您烧病了,已经睡了一天,您要吃点东西吗?”
她捏了捏眉心,觉得乏力,也没胃口,但还是点点头,知道自己必须吃。
孙杏儿吩咐婢女准备吃食,随即听她哑着嗓子问:“阿羽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呢,殿下。”
她“嗯”了一声,又问:“谁来给我诊的脉?太医?”
孙杏儿摇摇头:“傅姐姐说不能传唤太医,眼下朝野不太平,您生病的消息传出去不好,所以请了别的医士。”
薛璎点点头说“好”,说完又似突然记起什么,费力将自己撑了起来,说:“为什么不请宗太医?”
“傅姐姐说,宗太医以后不能用了……”
她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这次可以用……把他叫来,给我诊脉,快点。”
孙杏儿不明白向来从容不迫的薛璎怎么突然急成这样,赶紧叫人快马加鞭,连夜去请宗耀。
宗耀来了,见她病倒,一阵慌手慌脚,替她诊脉时,手都是抖的。
薛璎整个人都裹在被褥里,一边却还在问帘子外的傅羽:“有魏左监消息了吗?”
宗耀闻言,手抖得更厉害。
傅羽答:“没有,殿下,已经两天两夜了,您得做好准备。”
薛璎沉默一晌,哑声哑气道:“明日一早再没有消息,我就亲自去平阳……”
宗耀慌了:“殿下,平阳路远,您这身子撑不住风餐露宿,马上颠簸的。”
她把手抽回来,赌气似的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而后翻了个身,往里侧一转,“你开了药方就回去吧。”
宗耀只得默默退下。
待他走远,傅羽悄声靠近薛璎,说:“殿下,您还是怀疑魏左监可能使计?”
薛璎抿了抿嘴。她不知道。又过了一整天,至今消息全无,也没找见尸首,她自然又往苦肉计的方向想过。
只是,与其说如今是怀疑魏尝使计,不如说是希望魏尝使计吧。
既然如此,就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让宗耀知道她病了,看魏尝会不会现身。
她没答话,只说:“不论如何,搜寻一刻也不要停。”说罢便因着实无力,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眼又是破晓时分,她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似乎有谁非要闯进来,却又被谁拦着不让,嘈杂的人声里,夹杂着刀剑相击的脆响。
她摁了摁太阳穴,将自己支起,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听房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接着,一股兵甲气息迅速蔓延靠近。
薛璎抬起头,看见个人高马大的身影。
满身风尘仆仆的魏尝。
她一瞬恍惚,随即清醒过来,苦笑着眨了眨眼,豆大的眼泪随之落下,哽咽着说:“魏尝,你行啊……”
第40章
她并未打算真去平阳, 昨夜不过与傅羽一道,在宗耀跟前演了出戏,结果就套出了看起来毫发无损的魏尝。
现在真相大白, 证明他又在骗她。
实在是好手段啊。知道自己此前的不诚恳, 已令她难以信任,所以刻意露馅, 叫她一开始就怀疑他使了苦肉计。之后,又料准她会因疑点太明显而自我否定, 深陷于误会他的内疚与自责, 从而放大对他的紧张和担心。
一招非常漂亮的“反其道而行之”。
他在逼她。逼她看清楚, 自己到底有没有对他动心。逼她选择,究竟是被他欺骗更难受,还是看他死更难受。
然后她看清楚了。
在无法确信他是不是使了计的情况下, 她更希望他在骗她,宁肯被戏耍,也好过到头来发现他真的死在了平阳。
他赢了,而且赢得有点残忍。
换作一般姑娘, 受骗到底也就罢。偏薛璎活得清醒,结果就是眼睁睁目睹自己被泥沼拽下去,越拽越深, 无法自拔。
“算计我高兴吗?”她的眼泪一路顺颊落下,最终挂在下巴处,凝住了一般悬而不落。
魏尝知道她在委屈。委屈他就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把她逼成这样。
他杵在她榻前, 身形也似凝成了一块石头,攥着佩剑的手却一直打颤,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其实他的脸色一样不好看,毕竟几场恶仗是真的,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加之来回奔波,眼下简直面如菜色,毫无精神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