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 / 2)

但这个替罪羊却不是他主动准备的。他料定薛璎在无法一举扳倒他的情形下,一定会打他手下人的主意,借此打压他的势力,那么,他不必精心策划,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顺她的意,牺牲掉一枚己方的棋子。

今夜就是这个时机。而这枚棋子,就是薛璎挑选的骠骑大将军赵赫。

与受到挑唆、诱引,而在冀州小打小闹,动了点手脚的平阳侯不同,薛璎一早猜测到,身为秦太尉心腹之一的赵赫,必然是此番叛乱案的重要谋划者。

且作为车骑将军战败后,有机会夺取军功的直接受益人,他的参与程度绝不会浅,甚至极有可能,恰好是他出面挑唆了平阳侯。

也就是说,赵谢两家很可能曾有信件往来。只是那些信件皆已被清理干净,薛璎拿不到证据罢了。

而恰在此时,魏尝另辟蹊径,提出了一种解决之道。——对待恶人,不择手段就是最好的手段。没有证据,那就假造证据。

那封以平阳侯口吻投入赵府的信,说的是他已经知道狱中有人供出了他,并且绝不接受自己一方被牺牲的结果,要求赵赫必须救他,否则,他就拉整个赵家一起下水。

而这所谓“救他”的办法,就是让赵赫于今夜亥时到半里坡,交出一张详尽的北境兵防图,以此换他手中那些,俩人间来往的信件。

赵赫虽不至于傻得亲自前往,却也当真蠢到派出了一队亲信。

一队七人,包括一张货真价实的北境边防图,人赃俱获,连夜被羽林卫押送至廷尉府。

魏尝看完木简上的内容,点点头,而后提笔写字回应她。

薛璎累了一宿,眼皮发沉,见他动作慢吞吞的,便闭目养神,靠在床栏边等。

他见状,反倒刻意再放慢了些写字的速度,磨蹭着磨蹭着,直到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摸摸一旁魏迟的脑门,见他已然睡熟,便搁下笔墨和木简,长腿一跨,悄悄下榻,到了榻沿,脱下薛璎的靴子,将她轻轻放倒,抱入榻子最内侧,而后想了想,自己和衣躺到了魏迟的另一边,面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来。

过去五年,真没想过还有这样幸运的一天。

第46章

魏尝连日疲惫, 一个人瞎美了不久就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天蒙蒙亮,才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哭惊醒。

他一个激灵醒神, 迅速支肘撑起。里侧的薛璎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 下意识往声来处,也就是身边魏迟探身看去。

俩人动作间对视一刹, 随即听见魏迟响亮的抽噎声,一吸一顿, 看样子还没醒, 是又梦魇了。

而薛璎也反应过来, 低头看了看身上齐整的衣裳和轻薄的被褥,再瞧了眼外边天色,怔愣之下出口质问:“你……”

魏尝一边熟练地拍哄魏迟, 一边抽空解释:“你昨晚睡着了。”

薛璎脸色不太好看,冷冷道:“你可以叫我。”

“我哪舍得啊。”

他因过分理直气壮稍稍提高了声,魏迟被吵醒,揉揉含泪的眼睛, 第一眼便瞧见他,一头扑进他怀里,隔着衣衫蹭他硌人的胸膛, 破涕为笑道:“阿爹没走,阿爹真好!”

薛璎看看俩人,摁了摁太阳穴,当下也懒得追究, 掀开被褥道:“让我出去。”

魏尝不让行,道:“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说罢悄悄挠了一下怀里人。

魏迟像被戳中什么穴道似的,一骨碌弹起,回身反扑向薛璎:“薛姐姐也没走,薛姐姐也真好!”

“……”

薛璎看了看自己被死死抱住的腰身,伸手便要将魏迟的两只小手掰开,忽听魏尝抢声道:“那把昨夜没商议全的事说完再走吧。”

她瞥他一眼,低头示意了一眼魏迟。

“他听过就忘了,不会往外讲的。”魏尝解释。

魏迟抬头看看俩人,拼命点头,而后一把撩起被褥,将自己裹进去,捂紧双耳道:“我不听,我不听。”

薛璎噎住,默了默,摘下他的被褥,说:“天已经亮了,让穆姑姑给你穿戴洗漱,我跟你阿爹出去说点正事,很快就回来。”

魏迟看了眼魏尝,见他点点头,就闷闷“哦”了一声,撅着嘴道:“那要很快。”

魏尝摸摸他脑袋,示意他乖。

俩人唤来穆柔安照顾孩子,转头去了隔壁书房,一路上,薛璎淡淡解释:“不是怕他说出去。”

魏尝想了想问:“那是?”

“我跟你讲过,我很小就被养在阿爹身边。那时候他觉得我年幼,平日里处理政务,有些无关紧要的事也不避讳我,但其实我都记得。那些不干净的,肮脏污秽的手段,全都记得。”

所以她永远比同龄孩子走得快一步,没有过真正天真单纯的童年。

魏尝默了默,“嗯”了声:“是我欠考虑了。”随她入里,阖上门后,又说,“说到阿郎,有件事跟你讲。”

他神情有点挣扎,薛璎察觉气氛异常严肃,放缓了动作回头看他。

他说:“阿郎不知道自己不是我亲生的,你别告诉他真相。”

薛璎稍稍一愣:“他之前跟我说,他是你的养子。”

“当时怕你查我并不存在的妻子,发现漏洞,所以才叫他这么说,他以为真的只是骗你,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总之我把他当亲儿子待,没有差别的。”

薛璎似乎不太认同,质问道:“你昨晚说谁都没我重要,一副二选其一便要舍弃他的样子,真是当亲儿子待的态度?”

他愈发正色起来:“我承认,如果非要计较个清楚,在我心里,你可能排在他前,但我不会让自己陷入二选其一的局面,所以从没想过舍弃他。”他垂了垂眼,“叫他因为你陷入危险,是我的疏忽。但同样的,因为我把他带在身边,而叫你平白多了个软肋,多了个随时能被人捉住的痛脚,对你也很不公平。”

所以像昨夜那种情况,由他去救就可以了,不该叫薛璎冒险。交换人质的确是绝佳的反攻时机,可谁又知道,当时眼睁睁看着那一幕发生,为人父、为人夫的他又是什么心情?

不是他不相信薛璎的判断和身手。这跟信与不信无关,哪怕肯定她能做到,他心里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