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语微微愣住几秒,应道:“不用了,我之后自己来输液就好。”
“那我送你回去。”
“好。”
说完他站起来:“我去把她叫醒。”
顾千禾走到病床前,削直的肩背弯下去,冷着脸,将嘉允直接拖出被子:“起来。”
女孩以一种斜横的姿势被迫离开病床,正懵着脑袋不知所措,千禾用空出的那只手将她扶稳,无奈道:“回家。”
“啊......哥?”嘉允挠挠耳朵,“我怎么在病床上睡着了啊?”
顾千禾看着她:“你问我?”
初语走到他们面前,下意识抬手将嘉允睡乱的发丝抚顺,嘴角微微蕴着笑,问她:“你睡得好不好?”
嘉允不好意思般低下头,微怔片刻后很诚实地回答:“好,比家里和酒店的床睡起来都要舒服。”
“好,那我们走吧。”
医院车道旁植满终年常绿的泡桐树,叶梢合围着撑起一片浓荫,遮蔽住瓦蓝净澈的天。
初语和嘉允站在树下,彼此都试图用沉默掩饰尴尬。
很久之后,嘉允尝试用一种轻描淡写地语气打破沉默:“听说你订婚了?”
初语微怔着抬高视线,刚准备开口时,一辆银白色的宾利飞驰停在她们面前,嘉允蓦地松了口气,径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
初语则小心坐到后排,车门关上后,轻声对千禾道了声:“谢谢。”
他似乎没听见,侧脸的神情依旧淡淡的。
车内残有的烟草味与木质调的苦橙香气揉杂在一起,像是汐潮褪去后的夏日沙滩,迎着第一束日光,随风轻轻拂上面孔般温柔妥帖。
可是下一秒,就有人刻意打破这种熟悉的气息。
嘉允按下副驾驶的车窗,乱序挥动着双手:“好啊,你又抽烟,非要把车里弄得乌烟瘴气才开心是吧。”
车子缓缓驶出医院,他单手转动方向盘,偏着身子躲过嘉允的攻势,语气沉然:“开车呢,别乱动。”
嘉允不服气,费劲地从副驾驶里转过身子,问后座的初语:“诶?初语姐,你说,你男朋友抽烟么?”
空气顿时滞闷起来,初语微愣几秒,注意到后视镜里的顾千禾轻轻抬起目光扫她一眼。
“不抽。”她平静应道。
“哈,你看吧,人家男朋友都不抽烟的!”嘉允伸出手指戳一戳顾千禾的手臂,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
往后一片沉寂中,他压下了视线,冷着面孔不再吭声。
车行途中经过七江路的某个分叉口,窗外梧桐的浓荫掠过车窗,远处的天空澄澈而明净,阳光照在眼皮上,微微有些发烫。
那个他们从小成长的地方,一点点地消失在眼前。
回家的路程不长,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嘉允又睡倒在副驾驶的座椅里。
顾千禾将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室,万般无奈地摇醒她。
嘉允揉着眼,迷迷糊糊走出来,等待电梯的过程中,她将脑袋搭在初语肩头,口中含糊着说道:“我哥的副驾驶比医院病床还好睡。”
初语无声发笑,电梯门打开,她扶着嘉允的胳膊将她带进去。
到了十二楼,她们在彼此门前告别。
顾千禾垂眼按指纹锁,解锁声响起时,他没有打招呼,径直走进屋。
“我哥现在就是这样,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和谁赌气。”嘉允耸耸肩,故作成熟的语气反到让她脸上残存的稚嫩愈加明显起来。
平心而论初语是喜欢嘉允的,即便她们曾经的关系并如不此时表现出的这般和洽。
可幼时的喜爱偏好,就是如此毫无理由。
初语回到家,在床头找到遗落的手机。
上头有一条霆呈的未读消息:【二十分钟后起飞,正点落地。】
来自凌晨五点钟。
初语看到这条信息,不可避免地想起先前那件事。
她坐在床沿,脑袋一阵阵地疼。
她在想,该如何敲打警告才算得上体面?再或者,摊开谈一谈。甚至,是否需要将模糊的关系界定彻底明确下来。
想到最后,她还是选择重新开始服用安眠药。
这半个月来的戒段期,终于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