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住处就在平阳侯府附近,总该收到风声吧?大姐什么时候又得了出众的美人,想要往宫中送了?”
平阳侯府和弓高侯府距离的确不远,下人们也不是无所往来,很多事瞒得了上瞒不了下,要是平阳公主得了出众的美女,自以为奇货可居,介于他的特殊身份,韩嫣是怎么都会收到消息的。
都问得这么细了,韩嫣只好实话实说。“自从您大婚开始,平阳侯府就广泛搜求长安近处眉清目秀的女儿家,收进府中教导各色歌舞媚术,这件事街坊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至于什么时候出过出众的美人,那就不知道了。女人太多,谁出众谁不出众,也没个定论。”
刘彻大婚至今,都已经快三年了……平阳长公主这条献美之路,走得也实在是太艰辛了。
当然,身为她的幼弟,天子还是领了这份情的,平阳长公主的献美路走得越艰辛,刘彻就越觉得姐姐真是用心良苦——三个姐姐里,还是她最疼自己。
所以献美之策,最出众就在这里,一边给弟媳妇添了堵,一边又拉拢了弟弟,看似万用万灵,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经典招数。
只是刘彻一想到椒房殿里的陈娇,心头就又有些发虚,他不胜遗憾地叹了口气,就和韩嫣说起了,“匈奴最近自己内部又闹起来,消息是随着商旅一道递过来的,你听说了没有?”
当晚很迟才回了椒房殿,听说陈娇已经睡下了,就没有吵醒她,仅要了两个小宫人服侍过了,见她们腰肢款摆、眉清目秀,想到平阳长公主送进来,自己尚未谋面的两个美人,一时不禁大是扼腕,第二天起来,却依然是和陈娇表忠心。
“那两个姬妾,今日就派人送还回去。”
陈娇正忙着对镜理妆,由得楚服为她梳理丰润的长发,听到刘彻这样说,她飞来一眼,似笑非笑,“都送进来了,再送回去,岂不是太驳大姐的面子?还是留下吧。”
男人都是这样,到口的肉,不管他吃不吃,要往回吐总是有些不甘心。这又是刘彻第一次收到美人,不管人品如何,毕竟很有几分新鲜,能够不退,他喜出望外,又顿时刻骨地感觉到了陈娇的贤惠。
就又不禁愧疚起来,拉住陈娇的衣袖,缓和地叫了一声,“娇娇——”
陈娇白了刘彻一眼,没有好气,“这一次就算了,下次大姐要还是这样下我的面子……我可就不顾你的情面了。”
这最后一句,她微翘嘴角,说得似笑非笑,却大有京中贵女天不怕地不怕,飞扬跋扈的意思。
刘彻心中一紧,自然唯唯诺诺,满口答应了下来。
过了几天,他享用了这对面貌极为相似的双生女儿,心满意足之余,见到平阳长公主,却不敢谢她,又不想把陈娇的那一套大道理搬出来——他嫌腻味肉麻,只好推说,“宫里女人已经够多了,这些久旷宫女,幽怨之气最重,长此以往,恐怕宫中会出现鬼神之事。再说,父亲过世还没满一年,大姐还是要顾忌着孝道。”
没拿陈娇的‘满意’论出来说事,抬出的是更大的帽子孝道,平阳长公主一口闷气顿时就噎在了胸口,吞下去不甘心,吐出来又不敢,吞吞吐吐半天,只好化为一声叹息,“没想到娇娇管你这样严!”
被妻子管得服服帖帖,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刘彻自然不悦,正要夸下海口,表明自己从来不惧怕陈娇,有任何美人,只管送进宫来——
不经意一瞥,却看到了长公主眼中一闪即逝的得意。
激将法虽然简单粗俗,但却也万用万灵。
刘彻忽然就感到一股彻骨的厌倦,他虽然好色,但往往好色的人,是最不喜欢别人利用他的好色来做文章。而他尽管好色,却也毕竟是刘彻。
事至如今,要说平阳长公主不想走大长公主的老路,已经假得连刘彻自己都没法向自己交待了。但他今年才十六岁,连个女人的肚子都没搞大过,就想着要行金屋旧事,自己栽培出一个宠姬来,而已经真正的金屋主母、尽心尽力无可挑剔的陈娇,当作了薄皇后一样看待……
他虽然没有正面驳斥长公主的僭越,但却也转开眼神,淡淡地叹了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