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无解释的意思:陈娇虽然不肯去长寿殿,但却不是不肯为刘彻说话,把母亲留在宫中,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刘彻正是觉得众叛亲离、束手无策的时候,身边的侍中大臣,平时一个个舌灿莲花、能言善辩,到了这样的时候,就都成了哑巴。倒是陈娇虽然口口声声,‘前朝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管好椒房殿就够了’,但在这最没有主意的时候,她却平静而从容地揭开了自己的伏笔,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令刘彻不禁就感到了一丝宽慰,好像在这令人快发狂的混乱之中,她是最永恒也最坚固的宁静。
他的喉咙有几分发干,想要说些感激的话,又觉得和陈娇之间已经用不着这样客气。只好复杂地低唤,“娇娇……”
陈娇于是在他的目光中,一如既往地融化开来,她笑着问,“嗯?”
就好像自己正在椒房殿内闲坐,刘彻带来了一朵花,而不是一个坏消息,与一件不容有失的任务。
刘彻心房于是猛然一颤,他一下握住陈娇的手,有了几分哽咽,“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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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不愧久经战阵,她的态度就要比陈娇想得更平和得多。
陈娇觐见的时候,她还在和田蚡说话,虽谈不上谆谆叮嘱,但也没有多疾言厉色。
“你是外戚,哪有外戚自己造外戚反的道理?大汉开国都几十年了,那些列侯,哪个不是根深叶茂,和诸侯王互相联姻?我们这些因为姻亲封侯的外戚,就应该紧紧地抱在一起。哪有你和王孙一样,先把矛头对准自己人的?什么揭发诸窦、诸王、诸陈……这件事,你们办得太急切了。”
田蚡额头都贴在地上了,虽然太皇太后看不到他的殷勤,他却一点都不敢怠慢,就是陈娇和大长公主联袂进来,也都只博得了他的一瞥。
倒是太皇太后认出了母女俩的脚步声,挥了挥手,淡淡地道,“下去吧,老庄几本书,多看几遍,我是要考问经义的。”
堂堂的太尉大人,儒生的中坚人物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就乖乖地退出了屋子。
太皇太后等他退了出去,才让大长公主和陈娇,“都到老婆子身边来吧!为了国事,你们这么久都未曾登门,是把我忘了?”
大长公主慌忙说,“就和您说的一样,那是国事,我们没有置喙的余地。天子年纪小,又是恩怨分明,为了娇娇,也只好等一等了。娘是能体谅我们的难处的!”
这是和亲娘说话,才会这样无赖撒娇,太皇太后唇边不禁浮起一线笑意,她嗯了一声,“知道,若不知道,哪会这么心平气和。娇娇,天子的意思是怎么样?”
陈娇平静地道,“阿彻已经知道错了,什么事都听凭祖母安排,他哪还会有二话。”
“唔。”太皇太后轻声说,“还算是孺子可教。”
一不留神,她引了孔丘的话,在这样的场合下就显得极为滑稽而讽刺,陈娇险险没有笑出来,好在太皇太后已经看不见她,老人家自己沉思了一会,就说,“你告诉他,赵绾和王臧不死,是难平众怒的。王孙和田蚡呢,毕竟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太尉,又都是亲戚,虽然官不能当了,倒也不必多加降罪。别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一个中正平和的基调,又为国家保存了人才,又推出了两个罪魁祸首杀一儆百,大长公主就是想求情都不知道怎么求,更何况两个老头子的生死,在她看来太无关紧要,她很爽快地哎了一声,又给陈娇使眼色。
陈娇当然一口答应下来,又说,“这一回,您可要好好教训教训阿彻,阿彻自己也很后悔。”
“他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做的又不是错事。”太皇太后淡淡地道,“我也累了,没心思教他,先就这么办吧,回头诏书送到宣室殿,他记得盖印了就成。”
居然和对待窦婴一样,连见都不愿意见刘彻了。
陈娇这才体会到太皇太后的怒火与失望。
她看了母亲一眼,见大长公主一脸的为难,在心中略作盘算,便膝行到太皇太后身边,轻声道,“祖母,这一次过来,我就是为了求情的——”
见太皇太后面上现出了讶色,她赶忙又加了一句,“不是为了阿彻——阿彻那是自作自受,是为了窦丞相。”
太皇太后顿时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