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转眼间,刘寿非但已经会爬,还可以磕磕绊绊地,试着叫阿爹、阿娘了。
他的周岁宴办得很盛大,虽然刘彻没有早立太子的意思,但自从贾姬有身孕开始,也有两年时间了,宫中还没谁再传出喜讯。刘彻对长子也就日益看重,尤其自刘寿会说话以来,更是高兴,“早慧,像我。”
陈娇哈哈大笑,“你就往自己脸上增光添彩吧。”
“若我不早慧,怎么从小就定下了你做我的皇后?”刘彻不免得意洋洋,自夸自赞起来,他笑着看了陈娇一眼,潜台词虽然戏谑,但也含而不露。
刘彻上位,固然可说是王美人深得圣心。但大长公主终究是出力不少的,陈娇也暗自疑心过那金屋一指,是否出自太后暗中授意,现在听刘彻口风,倒像是他自己的意思,她抿唇笑了。“我虽然不早慧,但也还记着呢。若得阿娇为妇,必做金屋储之。金屋呢?在哪里?都过门快六年了,怎么都该建好了吧?”
真要做一间黄金的宫殿,不说如何让那样软而沉重的物事,垒成一座房屋。就是要求的黄金数目,恐怕都要将汉室的金库给淘空了。刘彻被陈娇问得无言以对,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他,握住刘寿的小胳膊,让他去打陈娇,“阿娘坏,挤兑阿爹。”
刘寿的肤色是真的随了贾姬,好像一头刚出生的小狗,头发总有些湿漉漉的,眼神也湿润纯真得可怕。他虽然食量大,但却吃得不胖,挥舞着细细的小手,笑呵呵地来捉陈娇的脸蛋,口齿不清地叫,“哈娘,哈娘。”
等陈娇把脸倾侧过来,给他摸到了,又扭着身子要乳母来抱,咂着嘴,显然是犯了饥荒。
楚服就笑着上前,将他抱到了乳母身边,很是慈爱地看着刘寿,对陈娇道,“现在食量越来越大了,蒸了软米糕给他,一口气能吃两块。”
刘彻和陈娇并肩坐着,笑望乳母把刘寿抱到了静室之中,刘彻又坐了一会,便站起身道,“我去清凉殿坐坐,和韩嫣他们玩乐一番,晚上就不回来用晚饭了。”
陈娇眸色微沉,却没有多说什么,她唇边勾起了一抹像是笑又不是笑的笑意,懒懒地看了刘彻一眼,轻声细语,“想到王姬那里去,你就直说。”
成亲一转眼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间,陈娇一向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女人,就是现在,刘彻一个月也有二十多天睡在椒房殿里。
不过,不在椒房殿里的晚上,王姬都会到清凉殿中服侍。虽然天数不多,却也隐隐有了一个真正的宠姬该有的样子。
前几天,刘彻居然破天荒到永巷殿里去,在王姬殿中留宿了一个晚上。
“听说是和王姬口角了一番,陛下召她,她不肯去,陛下便到永巷殿里去哄她了。”卫子夫不期然就取代了贾姬的位置,经常给陈娇带来永巷殿里的消息。
毕竟是再世之身,有一个在宫中打过转的老师教导,陈娇不过少假辞色,她很快就在永巷殿里站稳了脚跟,如今也渐渐地有了人上人的样子了。
陈娇和卫子夫说话的时候,一向是不把刘寿带在身边的,刘寿不在,楚服就不在,而少了楚服,椒房殿里的侍女还没有谁能把陈娇的心思解读得那样到位,两个人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人斟了上好的蜜水上来,反而将谈话的节奏打乱了。
陈娇乘势呷了一口蜜水,若有所思,回过神来,才问卫子夫,“我记得王姬的住处不大宽阔,其实还颇为狭小吧?”
卫子夫简直要比陈娇更淡然,“永巷殿中,大家都是一样,各自占据几间屋子,王娘娘的屋宇的确并不特别宽敞。”
“娘娘?她算是什么娘娘。”陈娇啼笑皆非。“在你跟前,也就只有我还算个娘娘了。”
卫子夫眼神一阵流转,她掩唇一笑,“是,娘娘。”
刘彻既然不在跟前,陈娇也就放纵自己,被卫子夫逗得前仰后合,她指着卫子夫,“你、你”了半天,下文又被笑没了去。半晌,才懒洋洋将一缕鬓丝挑到了耳后,笑着抬起头来,从睫毛底下看了卫子夫一眼。“你这条舌头!”
卫子夫面上顿时微微泛起红来,她没有顺着陈娇的话题说下去,而是若无其事地道,“不过,现在王姬屋子里是要拥挤一些,陛下赏赐了不少器物给她,屋子里都快放不下了……”
陈娇不禁又纳罕起来。
刘彻雨露广播,这倒不让她吃惊,从成亲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决无法独占天子。不论是韩嫣、贾姬还是王姬、卫女,其实都不会有任何不同,只要外有得力外戚,内有太子、御宠,任刘彻御女三千,男宠娈童多不胜数,也妨碍不到高高在上的她。这些御女佞幸,不过是宫廷间的玩物,顶多生有子息后,得到妾室身份,和她的距离依然迢远。
但这也不代表她不会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