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么说的。”绘里有点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她今年才十七岁,订婚还要到多久之后了?而且还没见父母,也还没有面对宁宁,这里面肯定还有很多的困难要克服。
总算是想到加贺临这一招里面藏着什么刺了,很明显就是在这里等着她,首先被摆了一道的绪方宁宁就是堵很难突破的墙,更别说接下来的门户问题,学历问题,家长是否接受的问题,实在有太多要考虑的事了。
强行让她清醒一点,现实一点,理智一点,看来他的确是做到了,真的是够厉害的。
“过来。”绪方奏张开双臂,于是绘里闷闷不乐地走过去扑到了他怀里,被整个人环抱住之后,他按着她的头发,安抚地摸了摸。
“我大概能想到他这么说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遵守规则,所以他打算用规则来约束我,用现实中的很多因素来逼迫我们思考。”
“但其实他才是最不守规矩的,凭什么要按照他的安排走?”绘里抬起脸看着他,绪方奏低下头与她碰上了额头,声音很有磁性。
“这不算是按照他的安排走,如果他是认真的,那么从根本上来说,这应该是一种等价交换的行事规则,他用自己接下来不作恶的行动权换了我在这段时间不碰你,反过来看意思就是,只要我们之间没有亲密行为,他大概就会安分下来。”
“这不可能,就算我们不做他也不可能会安分下来的,真的,奏,这点你一定要相信我,他不是一个会遵守规则的人,如果规则是他创造的,那他创造这个规则的目的一定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亲手去打破它!”
“我知道了。”绪方奏点头,“有合适的机会的话,我会去找他谈谈的,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情。”
绘里愣住了,她突然感觉很低落,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但她心里总是觉得开心不起来。
哪怕是接下来看到了奏亲手给她做的生日蛋糕和饭菜,收到了蒂凡尼的smile镶钻手链,她也还是没能真正的笑出来。
那个问题还在困扰着她,那个因为联想所以突然出现的问题就像条绞索一样挂在她的脖子上面,时不时会发力将她吊起来,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十七岁生日这天,绘里感觉自己能听到加贺临恶魔般的耳语不断在耳边响起。
他说,你觉得绪方奏的父母可以接受一个像你一样狼狈不堪的女孩吗?
你连高中都没有念完,绪方奏未来肯定会在学历上走的比你更远的吧?到时候你们之间的距离肯定会越来越远噢。
绪方宁宁还会选择接受你吗?你过去可是那样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好意了,你对她做了相当残忍的事情……
如果绪方家给他安排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孩作为结婚对象,你觉得你的奏会忍心伤害那个女孩吗?毕竟他是一个这么善良的人,他会任性的为了你而伤害他的所有家人吗?
……你们两人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还是会分手的,到时候你就会再度变成孑然一人,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任何人爱你。
到最后,那只存在于脑海深处的呢喃低语幻化成了尖利而狂妄的笑声,还不存在的未来在她眼前连番上演,嘲讽与争吵宛如不断膨胀的气球般在她耳边接连爆炸,绘里的心跳越来越快,最后,她挣扎着抓紧了床单,猛地睁开了眼。
呼吸还是没能缓和下来,绘里急促地喘着气,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绪方奏有力的胳膊还搭在她的腰上,而他人则闭着眼睛正沉睡着。
绘里一直看着少年的身体,明明人就睡在她旁边,结实的肌肉和平滑的肌肤都触手可及,可偏偏她却没有生出半点想要触碰的意思。
这人,和她好像是两个世界的。
如果说他身处的地方是天堂,那自己一定……就活在地狱里面吧。
绘里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黯淡光线,片刻过后,赤裸的脚踩上了木质地板,她去换了衣服,裹着大衣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抱着睡也依然做了噩梦,绘里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冬夜走出来散步,她不想打扰绪方奏睡觉,但是也不想尝试再睡然后继续做噩梦,直接失眠也是个很痛苦的选项。
自从流产过一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很多以前都不会有的奇怪的问题,那些问题不会一下子就把人给弄垮,但长久累积下来,总会让人突然崩溃。
她抱紧了自己的身躯,闭上眼睛在冷风中站立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上了天空。
外面的星星很稀,月亮高悬在夜幕中,即便是深夜,也仍然有人家里的灯光是亮着的,绘里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家,然后她开始幻想,如果自己的家就在那里该多好。
父亲虽然严厉但是很关心她,母亲永远都是温柔的笑着,她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她说起,家庭温暖又和睦,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想到这里,绘里突然觉得脸上一热,她伸手摸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又开始哭了。
她苦笑着擦掉了眼泪,用力扬起唇角想要笑,可是眼泪却怎么止都止不住,就好像一个坏掉的泵。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帮她,没有人是可以真正从头到尾按照她的心意来帮她的,能帮助她得到想要的生活的人,只有她自己。
可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什么都没有,永远都是这么充满苦难又卑微孤独,人生都是如此吗?还是只有她的人生是如此。
绘里忍受着冷风在楼下哭泣,她承认自己有几分自虐的嫌疑,但是心里太难受了总归是要找到一个出口发泄的,而这就是她给自己选择的途径。
风似乎逐渐开始变小了,绘里的脸已经被吹的冰凉,她还在颤抖着肩膀哭泣,身后隐约传来的声音就像是在梦里,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又产生了幻觉。
“你在哭吗?”
那个声音如是问道,绘里僵硬地转头,看到自己身后有个高挺的身影正直直地立在路灯旁边的路中央,他静静地看着她,简直就像只阴魂不散的鬼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