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荚道:“阴差大哥客气了。”
小纸人:“皂荚姑娘哪里话,也是托了您的福,我才能受这纯般正的香火。”
声音从小纸人脸上的部位发出来,尖尖细细的,男女莫辨。
皂荚道:“那就劳烦您帮我寻个人?”
小纸人停了停,扭过半截身子看向已经熄灭的火盆。
和阴差打得交道多了,皂荚知道这是它在趁机要价——
破四旧以后,这年头信鬼神的越来越少,阴间的供奉本就已经不多。而这两年政府为了环保更是提倡文明扫墓,连下头的寻常鬼魂收的孝敬都少了起来,何况这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阴差。阴差说是地府的公务员,可现在不管人间地下,通通提倡廉洁办公,就更是没人打点了。
皂荚垂下眼眸:“如果能找到,今后逢年过节初一十五,我一定如数奉上。”
小纸人空白的脸上生生列出一道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大笑:“那生辰八字拿来。”
“没有。”皂荚道,不知道老头子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忘记了,他从来没告诉过皂荚他的生辰以及真实姓名。
小纸人:“这就难办了。”
犹豫片刻,最终它还是舍不得皂荚的承诺:“那你可有所寻之人的触摸过的物件?”
皂荚当即褪了手上的翡翠手串,递到小纸人身边——
然还未贴近,小纸人一蹦三尺高,边蹦还边嚷嚷:“好冷好冷!快拿开!快拿开!”
皂荚手一顿,反手将手串扔到桌上。
她忘记了,阴差虽然也是至阴之物,但受不得她这阴到能化了鬼魂的宝贝。
无奈之下,她看向了老头子给她那封遗书。
她递给了小纸人。
小纸人从半空中缓缓落下,似模似样的伸出手摸了摸,像是要找回刚才的场子一般,说话格外漫不经心的:“你记得我喜欢张记的香烛。”
张记是清安市最有名的香火铺,一炷香贵不说,好多人求都求不到。
皂荚轻轻弹了弹自己手上的灰:“找得到人,什么都好说。”
“怎么可能会有我找不到......”小纸人说了半截的话突然停下,原本迟缓的动作突然急切起来,它两只手啪嗒啪嗒的拍在信纸上——
“怎么找不到?!”
小纸人猛地抬头,空白的脸盯着皂荚:“皂荚姑娘莫不是在耍我?!”
皂荚乍听一惊,很快反应过来阴差的话意味着什么:“我没有。”
“不可能!”小纸人打断她:“只要人入了阴间,不管生魂死鬼,都不可能不过奈何路!”
过了奈何路,就是他的地盘,他一定能找到——
千百年来,从未出错!
小纸人的空白的脸皱成了一团——
现在地府的日子不好过,它有点心疼——万一皂荚让它把收了的香火金箔还回去的话,它能不能赖掉?
皂荚却不像刚才一样急切,她笑了起来:“看样子,今天是麻烦了您白跑,下月初一,我一定给您再送一份香火。”
说完,不等小纸人说什么,皂荚重新引燃旁边一柱自阴差来便熄灭的短香——
忙不迭地送走了还在自我怀疑的阴差。
皂荚捏着手里的香,说起来,这引路香还是老头子当初给她的。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阴差,皂荚重新坐回桌面前,思索起来。
阴差说遍寻不到老头子,那老头子便还在人间,只是可能暂时不便与她相见罢了。
但不论老头子打算做什么,总不会害她。
皂荚重新戴上翡翠手串,将老头子留给她的第三样东西看了起来。
文件是一份店铺转让协议,已经做过公正了。现在产权的拥有者是皂荚,地址在黄泉路十八号。
皂荚:“......”
她不怀疑老头子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能糊弄过去相关人员以她的名义弄套房,但是她想不通,一穷二白的老头子,怎么能给她在黄泉路弄这么个铺子。
***
黄泉路,别听名字不吉利,但却是清安市最有名的高档商业街,又别称黄金路。
比起它的真名,所有人都更喜欢叫它黄金路。
整条路两级分化严重,前街以高档会所和私人会馆为主,出入的全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街边停地全是豪车,一到晚上车水马龙衣香鬓影,活脱脱的人间销金窟。
比起前街,后街可谓是门可罗雀,甚至有些地方称得上是阴气森森——当然是和前街比。
平时周末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来这里逛街的——有些是真大款,有些是纯参观。
后街是华国东部有名的古玩市场,遍地是文玩古董店。店里的东西多半都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晦气鬼气间或的珠光宝气将半条街衬得阴气森森。
这里绝大多数店铺门口都贴着黄符或者放着镇宅的物件儿。
皂荚在街上走着,就着昏黄的路灯,看着建筑上的门牌号,一路走到黄泉路十八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