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了,就来。”郑氏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拉着荣柱就去了前屋,郑家三个闺女,就二闺女一直在乡下住着,他们也心疼,饭间也问了起来什么时候回县城来,以后打算做啥子,郑氏下意识的捂着那坠在怀里的银子,抬头看了沈荣柱一眼。
他倒是对这些话不甚感冒,只是安静地吃着饭,郑氏松了一口气,连声安慰他们,“快了,就快回来了,这会家里农事忙,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打算在集市那租个铺子,开个店。”
回到了墨家村孙氏倒是极为的开心,按照她的话来说,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自己的儿子总是有过人之处,就是不同于这村子里的任何一家的儿子,也终于让她扬眉吐气了,于是谁问起来她都能说个天花乱坠。
到了宝儿这,版本就变成了:沈荣柱那日独自上县城,路旁遇到一个摔跤的老人,好心扶到了县城还给人家送去了医馆治了伤,结果后来那老人原来是个商户,认了沈荣柱做干儿子,教他做生意赚钱,于是沈荣柱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宝儿听了王二婶说了之后,无奈地摇摇头,商户怎么会独自在山里还摔了跤,人是吃饱了撑着的吧。
“那他们几时回县城啊。”宝儿学着王二婶勾线,拿着针在那布上戳了一针,抬头问道。
“就这几天吧,据说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那孙大娘不跟着去?”宝儿想了会,用孙大娘代替了孙氏的称呼,“应该回县城享享福啊。”
“你爷爷不肯去,她也就留下了,这男人还要她伺候照顾呢,怎么可能直接跟了去。”王二婶伸手指点了她一下,“这下针,对。”
绣了半天,宝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二婶,下回才学呗,我这好累。”一动不动坐的久了,腰都有些硬的慌,宝儿将东西都放在篮子里,准备做饭。
四叔落魄着,宝儿无感,四叔发达了,她依旧无感,这都与她们沈大家无关,或者说,是沈四叔不愿意与他们家有关,人都是有那种奇怪的癖好,自己有钱了,会觉得以前那些个穷亲戚,贴上来的都是看上他家钱的,眼睛瞄的也都是他赚的银子的,所以防范地厉害,尤其是孙氏那点心理素质,早把他们都排除在外了,宝儿也落的清闲。
她只是好奇,有什么法子能够来钱如此的快,除了卖了孩子去做婢女仆人的,几天之内能够来钱如此迅速的,在现代有许多,但是在古代,宝儿想了下,要么打劫,要么走私,前者光看四叔的身板就只有被打劫的份,那么就只有走私。
以宝儿的判断,沈荣柱的迂腐脑子,清高的作态,走私那是绝对有侮辱他的行事作风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败坏的事情,为了银子不择手段呢。
不过后来宝儿才知道,自己对人的了解度还是太低,是她低估了那所谓同窗的说服力,高估了沈荣柱的清高。
六月底,沈荣柱带着郑氏回了县城,后来宝儿去县城的时候,在那热闹的集市中,确实看到了他们开的一家铺子,做的是和郑家以前一样的买卖生意。
热夏来临,宝儿和去年一样进了山里采了茅莓,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年去山里采的茅莓比去年竟然少了一半,似乎是有人家早了她家一步采了那果子,宝儿不担心这如果做果酱的方子,只是没有了原料,今年的果酱的收入比去年少了一半,这更加坚定了宝儿要将那林子包下来的决定,野生的总归不是全属于自己的,只有自己种的才最保险。
日子依旧忙碌,收过了苞米种下了洋芋之后,天气渐渐开始转凉,今年的旱来的雷声大雨点小,九月下旬天就渐渐有些转凉,秋天反而来的早了一些,收过了谷子一晃二月多过去,这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一个清晨的早上,悄悄的来临了。
宝儿哈着气站在院子门口,有些发愣地看着那皑皑白雪覆盖的远山,感觉昨天还是热的天,这一会就得跺着脚暖手了。
“赶紧进去,山路被雪封了,这些天都进不了县城了。”禄德头上戴着宝儿为他做的灰兔毛帽子,穿着厚厚地棉袄踩着雪进了院子,见她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拉起她就躲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炕床还放了炭盆,瞬间就暖和了许多,宝儿轻轻地掸去落在他肩头上的雪,赫然察觉自己竟然长高了许多,不尽感概,“我只是觉得这一年过的好快。”
“快点好,快点小栓就能长的和大哥一样高。”小栓和翠儿这会还窝在被窝中不肯出来,闷声着从里头发出声音,宝儿忽然伸手进被子,小栓整个人震了似得往里面躲,求饶地喊道,“大姐你手好冷。”
“起来,衣服都窝多久了,还想跟大哥一样高呢,懒猪。”宝儿捏了一下他的脸,“明年就让你去学堂,早早要起床的好。”
宝儿在灶间拉开那厚帘子,一阵劲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这才一会的功夫,竟然又飘起了雪花,宝儿烧开了一灶锅的水,在一旁煮着浓稠地南瓜粥,跑出院子去后屋的窖子里取了些坛菜回来,在温水里泡开了后切碎了热炒了一下,灶间的帘子又拉了开来,禄德怀里揣着刚捡的七八只鸡蛋,宝儿煮了几只其余的和之前的放在一块留着到时候一块去卖。
“大哥,这雪来得及,今年的年货都没来及的买呢,要不去杂货铺里早点买一些,否则雪这么下一直不停,我怕铺子里也没货了。”宝儿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子钱递给禄德,“吃完了等下我和你一块去。”
“大姐我也要去。”小栓喝下一碗粥吃着鸡蛋含糊不清的举着手,翠儿跟着也要一块,宝儿看了一下外头依旧下着的雪,“外边冷的很啊,要不你们就在家呆着。”
“一起去吧,穿这么多,冻不坏。”禄德两口吃下宝儿剥好的鸡蛋,将钱袋子往厚棉袄里一塞,蹲□子给翠儿和小栓穿好了鞋子。
宝儿见他们都开心着也不再说什么,收拾过了桌子,下雪天早饭吃的都晚了许多,今早禄生出门的早,说是要去替夫子扫雪,宝儿让他带着蒸好的洋芋和馒头,拿了一锅子的粥带去给夫子吃。
走在路上,那雪还下着,踩在积的深的地方,宝儿恍然觉得好像是有一年和朋友冬天去东北旅行,在那村庄子里的山边踩着那雪,一脚下去就好大一个坑,厚的吓着人。
左右手牵着小栓和翠儿,到了杂货铺之后如宝儿所料,有不少村民预想到这场雪一时半会下不停,就都急着来采买东西。
宝儿买了些蜡烛香火和油盐酱醋,又买了一些零碎果食,尹氏忙的脱不开身,宝儿就将钱算好了放在桌子上喊了她一声让她收好,到了家宝儿将买来的东西都放好之后,将红纸摊开,和翠儿一人一把剪刀剪起了窗花,复杂地她不会,不过简单的窗花宝儿还记得一些,剪了两个福字放在桌子上,小栓也跟着拿着笔要往那纸上写福字。
小栓写的福字就让禄德贴在了外面的门上,那剪纸就贴在了窗子上,宝儿拿着扫帚在院子中扫了一条小道出来,拿着簸箕拿了不少干净一些的雪到屋檐下的缸子中,将新鲜的猪肉冻着放在里面,盖上板子。
今年宝儿家抱了两头小猪,就将原来的那头早早拉去卖了,这些猪肉还是从张屠夫家买回来过年吃的。
宝儿将鸡舍棚顶的雪都扫了干净,又在那狗窝外拦了一块板子用来挡风,在狗窝里垫了厚厚的稻草堆,上面盖了一件破旧的棉袄,在院子里多呆了一会就觉得脚有些冰冷,禄德让她赶紧去屋子,自己将那雪用簸箕装着都堆在了墙角。
这一年在宝儿的印象中过的十分的快,一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吃过了年夜饭全家守岁后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一早吃过了早饭就先去了沈老爹家拜年,今年宝儿特地扯了布让姥姥给他们做了一套龙凤胎一色系的小棉袄,两个小家伙带着一样的帽子穿着圆滚滚地走在路上霎时可爱。
沈老爹的心情也特别的好,今年三叔家也来的很早,喜菊被三嫂李氏也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在地上都有些迈不开小腿,宝儿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糖给翠儿,让她拉着喜菊一块玩去。郑氏也从屋里端出来一盘子的瓜果,宝儿一瞧,那水准比往年提高了许多个档次,看郑氏的衣着就知道这半年他们在县城的日子一定过的十分的好。
“宝儿快过来这吃。”九岁十岁的姑娘家,初见容貌,宝儿随了小姑姑的一双俏眼,笑起来的时候弯着十分的好看,郑氏这半年来尽管不知道自己相公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当她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不论好与不好,就认命了这一辈子要和他绑在一块
荣柱一没偷吃也不滥赌,她已经满足了,而生活质量满足了,她就开始想要一个孩子,只是上天没有听到她的心声,亦或是菩萨太忙了,来不及顾到她这个信女,肚子也一直没有消息。
传宗接代是每对夫妻的责任,而在古代,如果一对夫妻生不出孩子,那么下场就是休妻,再娶,他们极少甚至不会将原因往男人身上找,生不出孩子那就是娶了不下蛋的母鸡,没有用,眼看着日子好了,郑氏开始担心起来。
沈家的几个儿子都是人丁兴旺的,就算是沈家老三也有两个孩子,更何况喜菊还小,孙氏自然不会将原因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她的儿子多健康多能干,这书读不好了,一转眼就能做生意了,现在是在县城都能买得起宅子了,就是自己男人死心眼,不肯跟着一块去县城,守着这么点地。
沈老爹喊了宝儿过来,摸摸她的头,“长高了不少啊。”
宝儿连着被好几个人都夸了长高了不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冲着沈老爹笑着,“爷爷莫说宝儿了,这也没多高。”
沈老爹看着那眉宇间像着自己大女儿又像了些小女儿的宝儿,不免有些伤怀,人说闺女都是贴心的小棉袄,可他连着失去了两件这么贴心的小棉袄,梅子这都走了整整一年多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见着自己每况愈下的身子,他真的怕有生之年见不到女儿。
他生在这墨家村,他必须守着沈家在墨家村的根,也许有一天她们都回来了,想要回家看看了,所以他一定要在这等着她们回来。
宝儿见沈老爹脸上露出的神色,伸手摸摸他的胸口,“爷爷,小姑她也一定很想你,她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你不要难过,你过的好好的,大姑姑和小姑姑才会安心。”
沈老爹在宝儿脸上仿佛看到了她们的小时候,绕在他脚边脆生生喊爹的模样,一把将宝儿搂在了自己怀里,沈老爹下意识的看向那微微动了几下的门帘,多么希望下一秒进来的就是两个女儿...
走完亲戚,回了家拿好了祭拜用的东西,一家人又出发去了山上上坟。
这场瑞雪下下停停直到初六这天,山上的雪才开始化,终于见到了那露出的俏树枝,宝儿盼着那雪赶紧化了可以去种洋芋,融雪的天气更加的冷,宝儿自己穿地厚实不说,让禄生和禄德要起早的也添了衣服,小栓和翠儿更不用说了。
到了初九这天早晨,赶车去县城的牛车纷纷从宝儿家门口经过,霜雪过去,县城的菜价肯定上涨了不少,村民们都赶着趁早去卖一些,宝儿也让王二叔将一些攒下的鸡蛋都带了过去,自己则收拾过东西,准备齐家去姥姥家拜个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