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赉板着脸问黄姨娘,“悠儿让你做的衣裙,可做好了?”
“还没有。每日要做的事情多,顾不上呢。”黄姨娘怯怯的说
“糊涂!”孟赉斥道,“悠儿这几日就要,你还顾的上做别的?你别的事都别管,照顾好悠儿是正经!悠儿只喜欢你做的衣裙,还不赶紧去做?”黄姨娘低头称“是”。
钟氏忙道“去吧去吧,赶紧去吧,以后只用做五姑娘的活儿,别的事都不用你管,赶紧去吧。”
孟赉“哼”了一声,带着丝怒气走了。
钟氏不由有些后悔。丈夫若真恼了,虽不会伤自己做为嫡妻的面子,却会冷落自己,日日睡书房。
冷着脸把丁姨娘、杜娘娘打发走,温言抚慰黄姨娘几句,黄姨娘感激万分的谢了又谢,见左右无人,低声战战兢兢的说,“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和太太说。”钟氏鼓励的笑笑,“有什么话只管说。”黄姨娘闪闪烁烁的低声说“老爷极少召我侍寝,偶尔侍寝却抱着我叫贞儿,太太,不知谁是贞儿,让老爷这么惦念。”钟氏心花怒放,这孟府知道自己闺名的也只有丈夫和儿女,原来丈夫对自己这般情深!满脸笑容的赏了黄姨娘几件首饰几匹衣料,吩咐她除了请安就呆在院子里做五姑娘的衣裙,不用上来侍侯。
钟氏又召了碧荷过来,摒退众人细细询问,碧荷抿嘴笑道,“太太,要说黄姨娘,真是个痴心的,她心里眼里只有五姑娘,整日惦记的就是怎么让五姑娘多吃一口饭多喝一口汤,老爷不怎么理会她,她也全不在意,不是给五姑娘做衣服,就是做裙子。”
钟氏松了口气,心里的不快消了大半,剩下的反倒是担心:丈夫会不会责怪自己。唉,若是娘知道了,怕又要说自己没成算。娘说过杜姨娘和黄姨娘出身低微,又只生有一女,她们根本翻不起风浪,只要她们本本份份的,就不用寻趁她们。今日任性使气弄这么一场,白白使得丈夫不快。
勋贵人家,很多原配嫡妻,上了三十差不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抬进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妾,自己夜夜独守空房,钟氏可不愿像她们那样,钟氏虽然年近四十,依然是少女情怀,看见孟赉她会脸红心跳,会情不自禁。
晚上孟赉回了正房,钟氏放下心来,殷殷勤勤的陪笑服侍,孟赉皱眉道,“四丫头五丫头都已大了,两个都是好孩子,太太也该疼她们才是。她们两个的生母本就是婢女出身,孩子本已很委屈,若太太再像使唤丫头一样使唤她们的生母,两个孩子情何以堪!”钟氏忙道,“小四小五都乖巧听话,我如何不疼!往后杜姨娘黄姨娘只要早晚请安,其余时候就回各自院子里,不用跟着我服侍,老爷看这样可好?”孟赉点头,“可见太太贤惠大度。”钟氏得了丈夫夸赞,喜笑颜开,一天的烦恼都没有了。
碧荷寻空去给莫连送了个花样子,悄悄告诉悠然,“都照姑娘交待的说了,太太没起疑,应该是相信黄姨娘在广州只是照顾姑娘,和老爷情份极淡,看样子不会再为难黄姨娘。”悠然微笑听了,“姐姐费心。姐姐的好,我都记着。”碧荷“哎哟”一声“我的好姑娘,我们家得您的好处还少呀?一家人都是感激的什么似的。”
悠然笑道“你弟弟读书有天分,别耽误了,爹爹已经请了先生,快到府了,到时我跟爹爹说说,让你弟弟给宇哥儿做个书童,你们可愿意?”碧荷大喜,跪下磕头道“多谢姑娘,这可是好极了。”碧荷是家生子,爹娘都是老实人,只生她和弟弟木生二人,爹娘和弟弟都在庄子上,家里日子过的紧巴,平日得悠然的接济不少,这次若真能选上做宇哥儿的书童,木生可就有前程了。
悠然忙命莫连扶起碧荷,“姐姐客气了,天已晚了,我就不留姐姐了,莫连送姐姐回去。”碧荷喜滋滋的出门,莫连挽着碧荷的手低低笑道,“姐姐,您这样出去,恐招人疑心。”碧荷吐舌道“这不太高兴了吗?”忙敛了喜容,告了别,从从容容的去了。
悠然胸中一股闷气,这该死的多妾制,这不尴不尬的庶女身份!让人生出多少无奈!
17.心之忧矣
樱花粉色缠枝菊花纹暗花缎收腰小夹袄,浅浅的湖水蓝色锦云缎做成十六幅的宽裙,裙上飞着一只只银色丝线绣成的大大小小的蝴蝶,美丽而灵动,一动就好像要从裙子上飞出来一样,孟赉看着盛装后娇嫩如花的悠然,眼里全是欢喜和满意,笑着吩咐,“到了水家要守规矩,不许吃酒不许胡闹,早去早回。”
悠然笑意盈盈的答应了,“爹爹放心,女儿出了家门是最规矩不过的,不会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况且水家姐姐待客极周到,心思又缜密,必不会有事,定然尽兴而归。”
钟氏笑吟吟的听着父女两个说话,心里对孟赉宠爱悠然有些不满,水家是兵部尚书府,和孟家向无往来,只是水家祖籍是广州,水尚书妻子亡故后独生女儿水冰心回乡守孝,守孝期满后仍在祖籍住了两年,这两年中和悠然一起聚过几次,就此有了交情。听说水家独女水冰心小姐生的极美,又极有才情极能干,水尚书妻子亡故后不曾续弦,水府是水冰心打理,井井有条,极有章法,水冰心回京城虽只短短的一年时间,已是京城名媛,她举办的诗会,不少京城贵女都想参加,孟家五个女儿,独悠然有请帖。
悦然即将出阁的人自是不会出门的,嫣然要陪着老太太,悠然倒是问过欣然、安然,约她们一起去,说可以让水家姐姐补贴子过来,只是欣然和安然两人都不怎么会做诗,怕出丑,既想去又怕去,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悠然只好独自一人赴会。
孟赉不放心悠然一个人出门,丫头婆子的带了一堆,交待莫连“服侍好五姑娘,一步不许离了人。不许去水边,不许姑娘吃酒,姑娘使性子要好生劝着。”莫连应道“是,定服侍好五姑娘。虽是第一次去水府,水家小姐和五姑娘却是极熟极要好的,老爷放心。”
悠然跟钟氏告辞了,孟赉带着她又去老太太处告辞了,方出门登车奔水府而去。望着悠然翩翩离去的背影,嫣然愣了半天,咬了半天嘴唇,同样是庶女,为什么悠然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门参加诗会,自己却要日复一日的陪着老太太?论做诗,悠然怎么可能比的过自己?胡氏笑道“五侄女这条宽幅裙做的真是精心,这蝴蝶绣的,跟真的一样,啧啧啧,可真讲究。”
老太太皱眉,“太过奢华。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胡氏抿嘴笑道,“谁说不是呢,庶女都穿成这样,像我家怡姐儿可是嫡女,该怎么打扮呢。”老太太一脸慈爱,“怡姐儿正是好年纪,你要好好打扮她才是。”胡氏摇手笑道,“咱们可比不了,五侄女的衣裙,料子都极好,寻常买不到的,就是能买到也极贵,哪里有银子买?做工就别提了,是她姨娘亲手做的,论绣工,咱们府里黄姨娘可是头一份。”
老太太不以为意,“小五有的,怡姐儿也要有,回头找你二嫂要去。黄姨娘绣工好,命她给怡姐儿做就是了。”胡氏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哟,瞧您说的,哪这么容易呀,料子我找二嫂要了,二嫂说小五用的不是公中份例,又说二哥吩咐了,黄姨娘除了给小五做活,旁的都不必理。”
老太太脸色微变,拿起钧窑茶碗慢慢拨着茶叶,沉吟不语,胡氏心中暗暗着急,却不敢挑唆,只陪笑说了几句闲话,看到嫣然一人坐着发呆,抿嘴笑道“后日小四小五小六还要去魏国公府,听说魏国公府的园子又大又好看,这三个小丫头指定能玩的开心了。要说还是三侄女乖巧,哪里也不去,日日陪着老太太,论理我不该说,像三侄女这样孝顺的,才该出门见客,也让外人知道书香门弟的姑娘如何知书达礼,像那不守本份的,就该拘在家里多教导才是。”
老太太目光柔和的看向嫣然,叹了口气,“你爹爹升了光禄寺卿,十日后就要上任,从此你也是从三品大员家的闺秀了。好孩子,你这么个模样性情,总是陪着我这个老太太拘在家里,可是委屈你了。”胡氏眼光闪了闪,孟赉的任命昨日正式下来了,老太太欣喜若狂,要遍邀亲友摆酒唱戏庆祝,却被孟赉拦下,说不宜铺张,最后老太太也没拗过孟赉。哎,恐怕这往后,老太太说话是越来越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