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虽有一堆丫头婆子服侍,却不得与丈夫同床共枕,心里也是苦的,钟氏去公主府看望时,常拉着钟氏眷恋撒娇。钟氏自是心疼女儿不已。
孟老爹叹了口气,“嫁入高门便是这样,长公主做事妥当,咱们能说什么?”怀了孕夫妇分居本是常事,妻子有孕丈夫由通房服侍也是常事,娘家根本无话可说。
“可怜我的欣儿,日子过得还不如五丫头滋润。”钟氏伤心哭道。欣然要受种种管束,悠然反倒自由自在的,嫡女没有婢生女日子舒坦,这是何道理。
孟老爹微微皱眉,却还是耐心宽解妻子,“你多去看看欣儿便好。福宁长公主性情宽厚,待欣儿又和气亲热,欣儿日子不差,太太莫多想了。”
钟氏怒道“我倒要劝老爷莫多想了!五姑爷不过是带个舞女回府,是什么大事了?五丫头是出嫁女,咱们不好多管,老爷切莫过问此事。”
“毛头小伙子,虑事不周,处事不当,是常有的事;我做岳父的不教导他,谁教导他?”孟老爹板起脸,极为不悦。
“老爷怎不去教导六姑爷?”钟氏大怒。任磊这小子,媳妇怀着孩子,他和俏丫头温存,你做岳父的怎不去管?
“六姑爷自有父母教导。”孟老爹很是无奈。任磊有爹有娘,有外祖母,有舅舅,哪轮得上自己这做岳父的开口说话。
“五姑爷也有爹有娘!”钟氏气得发抖,“驸马爷难道不是他亲爹?”
孟老爹闭上双眼,努力按下心中怒气,半晌,才睁开眼睛,缓缓开口说道“不错,他有亲爹。却是九岁便上了战场,十六岁被吩咐自立门户,这些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有谁怜惜?前程也好,家计也好,全靠自己打算。”他的亲爹,何曾教导过他。
张铭曾跟张并委婉提及想会会亲家,孟老爹不置一词。在孟老爹的内心,很是鄙视张铭。一个男人,亲生的儿子照看不住,竟是由着张并自生自灭。这样人等,有何面目做父亲。
“一个男人,既生了孩儿,便要好生养他长大。”这是孟老爹的信条。不管嫡子,庶子,嫡女,庶女,甚至是外室所生子女,你一个大男人不能生下孩儿却不好生教养。
孟老爹温和劝解妻子许久,钟氏泣不成声“我,我终日盼着老爷回家,老爷倒有小半个月住在东四胡同;便是回了家,也只是逗孙子,还睡书房,我,我是个摆设不成。”
“我老了,”孟老爹温和道“太太也不年轻了。咱们和和气气的,含饴弄孙,不是很好?”
“不好,不好,”钟氏眼泪断线一般掉落,“我要老爷日日陪着我,夜夜陪着我。”
“太太,”孟老爹叹气道“我要忙公务呢。礼部事务繁多,很耗心力,我精力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太体恤我吧。”
抚慰半晌,孟老爹终是掰开妻子紧紧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命刘妈妈“扶太太进去歇息”,自己转身出屋,命人备马车,还是去了平北侯府。
舞女!宝贝女儿才怀了孩子,这臭小子敢往家带舞女!我悠儿不知怎样伤心呢。孟老爹杀气腾腾的,要寻不争气没出息的女婿算账。
待到了平北侯府,被管事殷勤迎了进去。到了厅堂,灯光下只见悠然坐在一张玫瑰椅上,神情有些呆傻;张并立在她身边,面沉似水;孟老爹心如刀绞,趋上前去柔声安慰“乖女儿,莫多想,有爹呢。”
悠然神色有些奇怪,好像在梦游一般,看到父亲也不打招呼,只伸出冰凉的小手,拉住老爹,“爹爹,她的样子,真是很吓人,您过来看看。”
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丈夫,悠然又回到方才令她呆傻掉的房间中。
房间分里外两间。中间挂着一副密制的珠帘,坐在里面能清楚看到外间,外间却看不到里间。
老爹被女儿的神色吓住,跟着她的眼光向外间看去,一时间,也呆傻了。
外间上首桌子边坐着杭嬷嬷,下首站着一个黄衣女子。这黄衣女子不施脂粉,素面朝天,生得,竟几乎跟悠然一模一样。
悠然和张并不是第一回见这黄衣女子,倒还镇静;孟老爹已是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几乎叫了出来。
杭嬷嬷声音很是温柔动听,“姑娘还是说了实话吧,你究竟是什么人。”世人长相相似是有的,但像这风尘女子,和夫人竟是一模一样,这便不同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