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心一惊,更是暗暗叫苦,忙道:“爹爹……爹爹,就算你恼他,但是毕竟跟国事无干,如今我也回来了,你、你总该不会对北疆用兵吧?”花醒言道:“尚未可知。你虽回来了,但先前遭受折辱,怎能让为父气平。”
季淑见他竟不软化,虽然焦急,却也知道不能硬来,便慢慢凑过去,手拉住花醒言袖子,求道:“爹爹……你就看在女儿面上,不要对他动真气了好不好,反正我现在都回来了。”花醒言道:“你虽回来了,人却似丢了魂,被那畜生**成这样,哼……”季淑道:“我没有我没有,我也知道他很坏的,……我以后也会教训他……”花醒言笑道:“他肯听你教训的么?”季淑忙点头,花醒言道:“只怕他是有所图,装出来的也未可知。”
季淑道:“爹爹,我也不求你即刻就谅解他,只不过,不要起兵斗是第一要紧的……至于他,以后慢慢地再说,好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摇晃花醒言的胳膊,又眼巴巴看他,乃是一副小儿女撒娇之态。
花醒言瞅她一眼,道:“淑儿,不是为父不肯松口,只是……唉,回想先前,你一心要嫁子正,为父当初也颇有些犹豫,奈何是你所愿,就也从了,如今竟成如此情形,想那楚昭,比子正坏到不知多少,为人又凶狠霸道,子正起码是个读书人,又是我东明之人,若是有什么不好,我还可以替你出头,可那楚昭呢?又是北疆的,瞧那性子,又似未驯化般的,如狼似虎!倘若我真许你跟了他,将来他负了你,欺负你,又如何说?你自己也知道,上回我跟他讨人,你瞧他那副不由分说的骄横狂妄之态,当真是不知所谓,为父想想便气坏了,如今是断然不肯大意,……就算你说他好,为父也要好好地看一阵子再说,起码要将先前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好了,你不用再替他说话了,否则爹爹可要怪你一句‘女生外相’,真要生气了。”
季淑听花醒言一句一句说来,虽然是不答应自己跟楚昭,她心里听了也有些抑郁,但花醒言字字句句却是为了她着想,因此季淑也不觉得格外难受,此刻又在花醒言的气头上,不便就硬碰硬,只好徐徐图之,因此季淑就说道:“那……我便先听爹爹的。”
花醒言见她退却,才一笑点头,将她揽入怀中,说道:“你是爹爹的宝贝女儿,以后万万不能再随便轻易地就许给哪个混账小子,……就算是有人觊觎,也要过了爹爹这一关再说。”
季淑听了这个,便也一笑,道:“我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的,我也要找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如此也不会让爹爹担心了。”花醒言颇为欣慰,在她发顶一吻,道:“这才是爹爹的乖女儿。”
两人正说到此,忽地听到外面“叮”地一声,极为细微,季淑起初都未曾在意,一直到听到那声响变大,且渐渐地察觉就在车外不远,才觉得有些不对,侧耳一听,好似是兵器交加,间或有人的呼喝。
季淑皱眉,看花醒言,道:“爹爹,这是什么声响?”花醒言的面色却是如常,道:“别怕,只不过是宵小之辈,一路上尾随着我们,我叫人拿下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季淑听了这句,心头一动,急忙起身,撩起车帘子往外看。
季淑定睛一瞧,却见不远处,一道白影如虹,剑气纵横,洒脱帅气,但人却是极熟悉的,不是天权是谁?此刻却被三个花醒言的侍卫围在中央,以一敌三,腾挪飞跃,虽然并未受伤,可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颇有些现象丛生。
季淑虽然不懂武功,隐约看出点儿端倪,她一惊之下,急忙扬声叫道:“住手,住手!”
不料那些侍卫并不停手,天权亦似在全神贯注对敌,只是在季淑出声之时,剑光不知为何一偏,被花醒言的侍卫觑了个破绽,一剑刺出,骤然之间,天权雪白的衣襟上绽出一朵血花,竟是手臂上受了伤。
季淑见状,魂飞魄散,不由地尖叫起来,花醒言道:“淑儿?”将她拉回,季淑扑在花醒言身上,叫道:“爹爹,别伤他,他是护着我的!别叫人伤他快停手啊!”
花醒言听了这个,双眉一皱,转头往外一看,却见那白衣青年身形敏捷飘忽,虽然被三人围着,却竟还能应对自如,只手臂上伤了……花醒言道:“停手!”
与此同时,季淑人已经到了车门边儿上,叫道:“停车!”不见马夫停下,此刻马速放慢,季淑咬牙纵身一跃,顿时就往地上跳去,花醒言正喝止了侍卫,见状大惊,急忙一撩衣摆,也跟着过去。
那边儿上花醒言的三个侍卫停手,其他正虎视眈眈的侍卫也都收兵器入鞘。
天权见状,本是要悄然隐退的,忽地一眼看到季淑跳下车,又在地上栽了个跟头,他的脚步一顿,便未曾动,反而向前一步。
与此同时那先前围着他的三个侍卫将他拦住,道:“站住!”天权面色冷冷地,目光却望着地上的季淑。
季淑还未曾爬起,就被花醒言从后揪起来,心痛地拥住,道:“淑儿!怎么如此冒失?”季淑摸摸头,说道:“爹爹,他受伤了……”
花醒言这才看向天权,却见那少年白衣孑立,虽被围在中央,但那股傲然冷清之意,却丝毫未改,花醒言说道:“张护卫你们回来。”那三个护卫才纵身而回。
季淑想向天权边儿去,却被花醒言拉住,季淑道:“爹爹,你让我看看,无事,他不会伤害我……”那边天权已经转身,似要离开,季淑见状叫道:“天权!”天权便停了脚步。
花醒言到底放手,季淑向着天权跑过去,一直到他身边儿,才道:“伤的怎样?”便伸手去拉他手臂,目光一转却见他手臂上一道长长划痕,白衣上鲜血淋漓。
季淑倒吸一口冷气。
天权微微侧身,躲过季淑的手,道:“无恙。”
此刻花醒言已经踱步过来,侍卫们护在周遭。花醒言望着天权,道:“你是楚昭的人?”
天权傲然不语。季淑冲花醒言点点头,花醒言一笑,道:“你跟着我们一路,意欲何为?”天权道:“我只是跟着她。”
花醒言道:“我的孩儿不用来路不明的人跟着,滚!”
天权眉宇之间掠过一丝愠怒,却不曾发作,只冷涩道:“我并非听命于你。”
季淑见两人话不投机,便又探手拉住天权袖子,生怕他一言不合就跑了,又对花醒言道:“爹爹,他曾经救过我性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之意。
花醒言自然听得出,当下略一皱眉,也未曾再说什么。
季淑两头安抚,急又看向天权,道:“你受伤了,过来。”天权一缩手,道:“小伤而已。”季淑看着他一派冷清孤傲之态,啼笑皆非,便道:“这时侯还在耍帅,这点儿小伤你这天权少侠是不放在眼里,但我放在眼里成不成?我们即刻要赶路的,你是不是也要跟着?这伤口不及时处理,万一感染了溃烂了,连累你病倒了,你还怎么保护我,岂不是有负你们……那谁所托?”
天权没想到她竟讲出这些大道理来,眨了眨眼,道:“我说没……”季淑截断他话,道:“什么?你敢说没有负了那谁所托?”天权皱眉:“我是说……”季淑道:“你看……你承认了?”瞪大眼睛看他。
天权望着她眼中隐带的笑意,知道她有心作弄,就哼道:“总之我说无事就是无事。”
季淑见他死硬,恨不得大骂一顿,碍于花醒言在侧,就回头冲花醒言讨好一笑,又攥住天权手腕,拉着他略走开两步,才低声问道:“你听楚昭的话么?”天权道:“废话,当然。”
季淑笑道:“那楚昭听我的话么?”天权愕然,季淑逼近,凶狠看他,天权极不情愿地,略微一点头。
季淑又笑,遂低声道:“你听他的,他听我的,这么说你就得听我的,如果你不听我的,就是不给我面子,你不给我面子,回头我就不给他面子,看看是你吃亏还是他受罪,怎么,怕了吗?怕了就跟我来!”她咬牙切齿地威胁,凶狠霸道之态,却另有一种略带煞气的美。
天权怔怔听着她说,以他的武功,本是能轻而易举挣脱季淑的手离开的,听了她这一番话,心中略有些犹豫,他是见识过季淑的“绝情”的,果真有些担忧忤逆了她的话她回头去折腾楚昭,这么一犹豫,又看到旁边袖手旁观眉带冷淡的花醒言……
天权想到方才马车里花醒言跟季淑说的那些话,心头一转,竟未曾再多说什么,任凭季淑拖着自己手腕,一步一步跟着她往前走,但到底有些别扭,腰脊僵直。
花醒言冷眼旁观,见这孤傲的青年竟乖乖地从了季淑,心头一动。季淑方才说的话虽低声,他却听得明白,心下些微讶异。
季淑拉着天权到了花醒言身旁,道:“爹爹,有伤药么?”花醒言点点头,旁边的侍卫递了瓶伤药过来。季淑接过来,道:“爹爹,我给他上药,他的脾气有些古怪,爹爹你念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儿上,别怪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啦。”
天权听她信口胡说,更是眉头一挑。花醒言却难得地微微一笑,道:“看在淑儿的面上,无妨。”季淑眉眼盈盈地,道:“我知道爹爹最疼我的。”一派娇憨天真。
天权旁边看着,心头略有些恍惚,却见季淑回头过来,挑眉道:“臭小子,看我爹爹多大度的,你也不许忤逆我爹爹啦,跟我来!”不等天权反应,拉着他向着车边而去。
季淑爬上马车,天权稍微犹豫,也纵身上来,而后是花醒言,幸好这马车大而宽敞,足能容下五六人,三人坐着也大有空余。季淑便将天权袖子挽起来,替他上药。
天权自始至终都不曾出声。季淑细心替他包扎好了,才问道:“天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了?”天权道:“离开驿馆之时。”季淑道:“啊……”有心问问他那晚上究竟发生何事,又觉得当着花醒言的面儿不大好说。就道:“那我先前路上叫你,怎不见你露面?那时候你也跟着?还是说你偷懒去了?”天权道:“跟着。你无事,我便不出现。”
季淑道:“你怎么这么不好玩,害我一路上多孤单,你出来大家聊聊天也好啊。”花醒言在一旁听得微笑。天权却仍旧绷着脸,道:“我只是负责护着你,做什么要同你聊天?”
季淑就看花醒言,道:“爹爹,你看这家伙多么死板。”花醒言只是笑,却对天权道:“你听命于楚昭?我对他本无什么好感,但念在你曾经救过淑儿的份上,容你留下。”
天权面无表情道:“不必!我片刻就走。”季淑握住他手腕,道:“你去哪里?啊……说起来,你跟了我们一路?你是藏在哪里的?”
天权扭头不语。季淑上上下下打量他,花醒言道:“淑儿你自然不知,他们江湖中人,伏击隐遁,是拿手好戏,你又不懂武功,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季淑道:“爹爹怎会知道呢?”花醒言道:“他的轻身功夫倒是一流的,江湖中怕难有人及得上……只不过,方才我同你说起那厮的时候,他有些关心情切,跟得近了些,听我骂他,大概就动了怒,一时之间调息不稳,给我的人听出端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