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生的婴儿一日中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睡着的, 尤其这个又格外嗜睡,于是宋知欢等人最常见到的便是婴儿恬静安然的睡颜。
这日宋知欢在上房坐了半日陪四福晋,用过膳食后见四福晋有些困倦, 便道:“困了便睡吧, 月子里多睡睡, 不然也不知该做什么了。”
四福晋笑了笑,轻声道:“好,那我且睡了。”
一旁一直安稳坐着的翼遥忽地从炕下下来, 蹬蹬蹬走到宋知欢身边,扯着宋知欢的袖口仰着头软软道:“阿娘~遥儿今日能与您一同午睡吗?”
宋知欢挑了挑眉,略有些惊讶, 却也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翼遥甜笑一下,凑到四福晋身边在她脸庞上轻轻啵了一下, 小大人似的叮嘱道:“额娘要好生养身体啊!”
四福晋好笑着应了一声,抱了抱翼遥,轻声道:“去吧, 再不去午睡便迟了。不许闹阿娘。”
“知道啦。”翼遥乖乖答应了, 退后两步对四福晋似模似样地欠身行礼, “女儿告退了。”
四福晋笑着点了点头,宋知欢牵着翼遥的手回了厢房。
房中自然是高床软枕, 云若见翼遥要留着午睡, 便取了一小床绒毯来给翼遥盖着, 又将去岁冬日存的梅花夹纱枕头给翼遥枕上。
翼遥乖巧地裹着绒毯躺着, 就在阿娘的床上, 一呼一吸之间满是梅花淡雅悠远的香气, 渐渐的也有些困倦了。
宋知欢倚着枕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 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去,又忽地垂眸看向翼遥,用一种说小秘密的神秘声音问:“弟弟可爱吗?”
“可爱呀……”翼遥眼睛已经睁不大开了,听了这话下意识回道:“皇伯家的堂兄和堂弟们都没有弟弟可爱。”
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比了个圆形,骄傲道:“弟弟眼睛比他们都大!睫毛也长!我的弟弟,当然是最可爱的。”说起弟弟的可爱,她来了兴致,瞬间精神了,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宋知欢比划着。
宋知欢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又问她:“那遥儿喜欢弟弟吗?”
翼遥不假思索地重重点头,“喜欢!遥儿最喜欢弟弟了。”
“不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小丫头眸子暗淡了下来,下意识往宋知欢身边凑了凑,窝进阿娘的怀里,小小声道:“春杏说,有了弟弟,阿玛和额娘就不喜欢遥儿了。”
“怎么会。”宋知欢微微眯了眯眼,褪去了从前的肆意玩笑,到底是前朝世家遗女倾尽一切教导出的女儿,神情之锐利竟让床边理着纱帐的柔成微微怔了一瞬,然后垂着眸将纱帐轻轻放下,悄然退在一边。
纵如此,她口中却语气温柔地哄着女儿,“额娘一贯最疼爱遥儿了,不是吗?阿玛还说,遥儿是他的小福星,怎么会不疼爱遥儿呢?”
说着,她有缓缓笑了,道:“遥儿有了弟弟,就是大姐姐了。以后要对弟弟好点,等弟弟大了,他也会保护遥儿、照顾遥儿呀。”
翼遥重重点了点头,宋知欢又轻声道:“遥儿若真担心额娘不喜欢你了,下午尽管自己去问额娘啊。遥儿,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不要听了外人的挑拨来对亲近的人产生质疑,这会让你亲近的人伤心的。”
小小的翼遥听得懵懵懂懂,下意识鼓起了小腮帮子,认真思考着。
忽然,她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小手握拳往空中挥了一下,道:“遥儿明白了!春杏是坏人!她在挑拨遥儿和额娘的关系!阿娘你放心吧!遥儿不会上当的!”
宋知欢轻挑眉梢,“哦?遥儿几时都知道‘挑拨关系’了?”
翼遥郁闷地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头碰了碰阿娘,道:“阿娘!遥儿已经四岁多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娃娃了!”
“哦,原来遥儿都四岁多啦。”宋知欢笑了,说着,又眯了眯眼,严肃了起来,“那,遥儿就要有个姐姐的样子,知道吗?不可欺负弟弟,弟弟是弟弟,是要在以后保护遥儿的,不是给遥儿你玩的!把你那想捏弟弟脸的小手指头给我收回来!小孩子的脸是不可以捏的,知道吗?你要是想要有个乱流口水的弟弟,你就尽管捏弟弟脸吧!”
翼遥一下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天呐!要是有个乱流口水的弟弟,我爱新觉罗·翼遥在小姐妹们里就再也抬不起头啦!
最好面子的小格格捂住了自己的脸蛋,下定决心要保护弟弟嫩生生的小脸,她绝对不想拥有一个口水乱流的弟弟。
一面下定了决心,翼遥就再也忍不住困意了,打了个小哈欠就慢慢睡了过去。
宋知欢却躺不住了,等女儿呼吸变得绵长悠远,宋知欢悄悄起身,一下子掀开了床帐,顷刻间一身温柔洗尽,竟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锐利气势。
“主儿。”柔成忙道:“您怎么了?”
宋知欢冷着面色吩咐道:“服侍我更衣,将我旧年誊写的那一篇出师表,并书架上那个藤条匣子取过来。”
柔成轻轻应了一声,唤了云若过来服侍宋知欢更衣,一面亲自过去为宋知欢取东西。
清宫春日的中午只会沉寂半个时辰,然后整个内廷就都醒了过来。
翼遥比起别的孩子而言午睡的时间长些,醒来的时候天气已不比午时炎热了。
小格格被梅子牵着手缓步往四福晋房里去了,宋知欢慢慢默出几卷清静经,然后随意撂在一边,倚在炕上信手翻着那一卷《战国策》。
——不是她瞎说,清朝活了这些年,仔细算算她竟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如此卑劣手段,一时心中气愤是有的,却也有些兴奋。
她,宋知欢,伟大的咸鱼之神的信徒,终于被坏人盯上并且真正被下手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宋知欢出息了!
激动的心情还是要平静的,毕竟她要是再心情不对下去,柔成都要急疯了。
“……靳尚为仪谓楚王曰:‘拘张仪,秦王必怒……又谓王之幸夫人郑袖……”宋知欢眯了眯眼,噙着笑意问身边的柔成:“你说让你大格格临这一篇字如何?”
柔成失笑,“格格识字算快得了,但这样多的字,格格如何写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