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一群人走来,俊俏书生与那小书童都好奇地探头想下望去,突然看到了走在队伍末端的段飞,小书童惊讶地指着他道:“公子你看,那个捕快是不是有些眼熟?”
俊俏书生刷地一声打开折扇,在面前扇了扇,答道:“你不记得了?那天在船上你还骂过人家呢。”
“呀,是他,那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家伙,咯咯,真没想到他是个捕快!果然是个不学无术、攀文附雅之辈!”假扮书童的小丫鬟口无遮拦地说道。
她的声音并未经过假装,又清又脆,说得又大声,好像怕段飞听不到似的,果然,就在那假扮文士的小姐扭头呵斥丫鬟的时候,段飞抬起头,仰首向上望来。
段飞仰首一望,正好看到那俏丫鬟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那鬼脸娇俏可爱,但毕竟是扭曲了脸面,段飞此前只见过她侧面,一时没认出来,见状有些奇怪地朝她笑了笑,点点头,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就在那一刹那,楼上的小姐扭回头向下望来,折扇遮住了她半边脸,但是那双灿然的星眸却令段飞一下子便认出了她,刚收回的目光登时一跳,又惊又喜地瞧了上去。
一眼望过去,只见山水阁二楼的窗口上佳人已去,芳踪杳杳,段飞的心顿时失落起来,几疑自己看花了眼,又想上楼一探,却终究忍住了。
“飞哥,你在看什么?快些走呀!”石斌在前面回头叫起,段飞一咬牙,扭头快步走了。
“小姐,我们干嘛要躲着他?”小丫鬟跟在小姐背后撅着嘴说道。
那小姐正牵着丫鬟的手,翻过了两重高墙,隐入一所宅院中,闻言叱道:“他是官咱们是贼,不躲着难道还要上前自我介绍不成?”
“嘻嘻……”小丫鬟笑道:“说的也是,不过小姐自称为贼可就太作践自己了,小心家里的老爷子听了不高兴,换个地方比他高十级的大官啊……趴在地上想=舔小姐的鞋底都舔不到呢。”
“别说得那么恶心,你啊,就是话多,小心祸从口出!”那小姐整了整在快速移动及翻墙后有些凌乱的衣裳,道:“闭嘴,有人来了。”
丫鬟吐了吐舌头,终于不吭声了。
段飞一路上有些神不守舍地回到了府衙,将贺府抓回来的一干人等交给了府衙的差人,随后段飞便被扬州通判谢志钧传了去。
谢志钧见到段飞之后劈头便道:“我听说你们去捕人的经过了,你处理的方式不错,看来你早已成竹在胸,以你的才能,继续呆在小小的县衙实在太可惜了,这次去如皋县若是顺利将案子破了,回来我便将你调上来,做史总捕的副手,你看如何?”
段飞大喜,急忙抱拳深深一躬,说道:“多谢大人栽培!”
谢志钧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没什么事就与严捕头即刻上路吧。”
段飞犹豫了一下,又道:“大人,若是我升调至扬州,严捕头……”
谢志钧眼里闪过一丝赞许,说道:“老严能力如何我比你清楚,此去如皋破案凯旋,他那份功劳我也不会抹煞,自会妥善安排的,你就放心吧。”
段飞再次躬身道:“多谢大人体谅……还有……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人见谅,听说目下坐镇如皋负责破案的是总捕史大人,我怕他……”
谢志钧断然道:“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先行一步给老史传了话,他对破案并不在行,你去之后他自会配合你的行动,此案已迫在眉睫不可再拖延,有必要的时候可以便宜行事!一切以破案为重!还有平日没事就向严捕头多学点官场的礼仪,去吧……”
段飞吃了颗定心丸出来,心中还有些发窘,这明朝的官方礼仪自己还真的不懂,好在大家都知道他原本只是个小无赖,不懂才是正常,日后真该好好了解一下了。
段飞与严捕头他们会合之后立刻乘一艘官船——两淮运盐船,顺着一条东西走向的运盐河向如皋县行去。
就在他上船之时,一辆马车快马加鞭地出了府衙,将三个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直接送上了顺运河南下的官船……
百多里的运河路,走得是顺风顺水,但也直到半夜才抵达如皋县治下的海安镇,扬州总捕史羽峰早已得了消息,竟然还未休息,亲自到了码头迎接。
严捕头他们无不受宠若惊,段飞也表现出满脸感恩涕零的样子,只见史总捕满眼红丝、精疲力竭,绝不是今夜才熬出来的,可见这个案子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就算没有上官的命令,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会喜出望外,如迎上宾般将段飞请回来的。
宝应县先头调来的王副总捕和另外三个捕快也都前来迎接,四人中有两人身上缠着绷带,可见这个案子非同一般。
史羽峰见段飞竟然如此年轻,不由有些失望和怀疑,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没有表现出来,将段飞他们一行带回了镇上的衙署。
明朝最低一级的政府就是县级政府,再往下是没有镇长以及镇公所这些现代机构的,县以下百户为一里,一般都由本地大地主或者乡绅任里正,负责替政府收租以及管理地方,在聚居者众多而又不足成为县的地方,也就是现代的镇级单位里头,权势最大的那个里正其实就是镇里的第一把手,史羽峰带领段飞他们回去的那个衙署其实是海安镇最大乡绅王德全名下的宅院,相当于现代的镇公所。
史羽峰招呼了他们一下,就把案情先简单地做了个交代。
王家据说原来是在东北做生意的,十多年前才搬来如皋县海安镇居住,一家子男女老少都是生意人,家业越做越大,人口也越来越多,已经是海安镇首屈一指的大户。
王家人个个与人为善,从不与别人争执,每当冬天或者灾年,王家都会安排粥棚救济乞丐与难民,捐物捐钱更是慷慨大方从不落于人后,人人称颂说王家简直就是万家生佛!
但是就在上个月某日,王老善人王德全的大儿子王善谦突然被人杀死在家中,不仅震惊了海安镇,连如皋县都被震动了,如皋县令马如海亲自坐镇海安破案,没想到这个凶案还没破,王德全的三儿子王善儒竟然又被人杀死在返回海安镇的路上。
接下来王德全的侄儿、二儿媳、五闺女以及两个家人陆续死在已经被严密保护的王家,正在如皋县令头大如斗的时候,突然有人深夜投书到县衙,举报海安镇王家偷税漏税与倭人勾结走私,看到那庞大数额如皋县令马如海如释重负,这是大案啊,交给扬州府去头疼吧……于是他便紧急上报,把担子交给了扬州府。
扬州府随即调集精兵强将入驻海安镇,还没查到走私的蛛丝马迹,凶案却接连再次发生,俨然已经成了一起惊天大案,为了自己的乌纱帽,扬州府及涉案的各部都尽力遮掩此事,暗暗加紧破案,一个多月过去了,案情却毫无进展,熬到现在已经快遮掩不住,连段飞这种毫无资历的新人都被当做千里马拉过来溜溜了。
第〇三四章 【看不到尸体的连环案】
总捕史羽峰打了个呵欠道:“今天夜了,房间都安排好了,大家先去休息吧,一切等明日再说。”
段飞向严捕头使了个眼神,严捕头随即向史羽峰拱手道:“大人,我们想去看看现场,让老王带我们去就行了,大人已操劳多时,还是早些歇息吧!。”
“案子没破我哪睡得着,既然你们热心公务,我便带你们去看看吧。”史羽峰打着呵欠,领着大家来到了位于镇南的王家大少王善谦的宅子,现在已是深夜,王家的女人避嫌没有出来,由老管家王安出面招呼大家。
来到后宅书房,史羽峰说道:“王善谦就死在自己家的书房里,看,就是这里。”
只见书房正对后花园的窗前摆着一张紫檀木的书桌,桃木地板上干干净净,整个书房整洁明亮让人根本想象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凶案。
案子已经发生近一个半月,段飞也不能强求人家把现场一直保持着,他现在只能仔细观察并凭借别人的描述来想象凶案现场了。
“当时死者的身子是扑倒在门前的,脑袋滚到了角落,鲜血喷得门后及墙上到处都是!现场一片狼藉,烛台被打翻,椅子也碎裂开倒在窗台边。”史总捕不知在转述谁的话,因为当时他根本还没来海安镇,说的倒像是看过现场似的。
但是段飞还是听出了些有用的信息,他质疑道:“这么说死者曾经与凶手搏斗过?凶手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便制服了死者,并割断了他的头……总捕大人,可知凶手是用什么凶器如何割断死者头颅的?”
史总捕道:“仵作填写的尸格上说应该是一把利器,那首级是被一刀斩下来的。”
管家王安垂泪道:“正是,我家老爷死得好惨啊……”
段飞在书房中左看右看,只见黄梨木的书架上错落有致地放着些装饰品及书籍画轴,只是书架上有些地方的漆色不一,似乎有些原来放在书架上的东西被人取走了似的。
王安看到段飞的目光落处,急忙解释道:“大少爷常在书房处理些账目,他被害之后那些东西都被夫人取去了,凶手没有取走任何东西。”
段飞不语,他在房里继续仔细观察着,房间不但地板洗刷得干干净净,连墙壁都重新粉刷过了,根本找不到一丝线索,眼看着史总捕的呵欠越打越频繁的时候,段飞突然在门背后找到了一点儿被人遗漏了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