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拱手上前说道:“我便是段飞,请门房大哥为我带路。”
那门房一愣,傲然说道:“我家老爷正在书房作画,叫你自己在观花亭候着,我还要替老爷看门呢,那有空理你,你还进不进?不进我就关门了。”
段飞忙道:“我进,我进,大伙儿手脚快点,别让门房大哥久等。”
大伙急匆匆地进了王家,门房大概指了个方向,就让段飞他们自己去找,王家布设得相当复杂,兜兜转转地半天都还没找到观花亭在何处,王家好像是个空院子一样,段飞想问个路都不行。
段飞明白这是王守仁对他的一次考验,再怎么样刁难也是为了做给其他人看的,所以他毫不在意,仔细观察王家的格局,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些规律,在迷宫一样的亭台楼阁与假山、花圃中找到了深藏不露的观花亭。
观花亭看起来就是王守仁平时自己一个人躲着赏花的地方,只有一桌一椅,桌是石桌,椅是躺椅,一个人坐着逍遥自在,两个人就没法坐了,亭子也很小,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遮蔽风雨。
段飞知道王守仁一定别有用意,于是吩咐大家散开自去找地方休息,不得大声喧哗,要守规矩。
段飞在躺椅上躺下,寒冬腊月已无花可赏,他便闭上眼睛,静静地坐着。
感受着四周的静逸,一股倦意突然涌上心头,自从江南去了江西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坐着了,就算没有事做,自己都不停地在学这学那,实在太累了。
段飞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根本不知时间在流逝,也没有睡着,整个人处于一种奇特的状态之中,就好像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一般,自然和谐,精气神都在飞速恢复,就好像快枯竭的电池正在快速充电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段飞听到有脚步声在接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老管家的面容,段飞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天色已渐黑,他站了起来,石斌走入观花亭,说道:“飞哥,现在已经是酉时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段飞淡然道:“急什么,倘若你能静下心来,就明白王大人是在为我们好了。”
老管家疾步走来,向段飞一揖,说道:“段大人,我家老爷有请,段大人请随我来。”
段飞回礼道:“有劳管家了。”
老管家带着段飞左拐右拐,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一座竹林掩映的中堂,老管家在门外禀道:“老爷,段大人来了。”
王守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段大人请进来吧。”
段飞走入堂中,王守仁坐在主位上说道:“王某有失远迎,段大人勿怪。”
段飞恭恭敬敬地说道:“学生拜见恩师,岂敢让恩师出迎?”
王守仁打断他的话,说道:“段大人,你我交情浅薄,我还算不了你的老师,以你入京后之所为,我本不想见你,可你一再上门拜见,我也只好勉为其难见你一一见,否则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我故意让你在观花亭中等上半个时辰,不知段大人有没有觉得我很无理傲慢?”
段飞恭敬地答道:“在段飞心中恩师对我恩重如山,在恩师面前段飞自当执弟子礼,恩师费尽心机做出安排,一来是想磨练我的意志,二来要消除我的浮躁,在观花亭中休息半个时辰,是段飞入京以来心情最平静的,不但想到了很多最近遗漏或望的事,而且本身所得良多,这都是恩师所赐,段飞感激不尽,又岂敢埋怨恩师?”
王守仁眼里闪过一丝激赏,脸上却是一冷,他肃然道:“既然你执意要叫我为师,我虽不苟同,但不妨趁机奉劝段大人两句,须知处处树敌绝非好事,段大人入京之后先是得罪了张公公,后入主锦衣卫又被朝臣们所嫉,现在段大人竟然还放言要搅乱元月初九的朝天宫敬玉帝诞辰法会,这实在是庸人自扰,与段大人从前的作风大相径庭,让我非常的失望。”
段飞解释道:“恩师误会了,段飞依然是当初在江西与恩师第一次相见时的那个段飞,只不过人在其位身不由己,朝天宫宫主林颐设计发难在先,倘若我不当即反击,岂不是落人笑柄?别人还以为我怕了他,今后怎么掌管锦衣卫?设身处地,恩师又会怎么办?”
王守仁说道:“谁叫你在太后寿诞上表演法术?而且还说出那样的话来,连我听了原话的都觉得你太冒失了,何况经过众人之口后你的话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了,你等于得罪了全天下修炼之人,好在皇上不宠信神道,否则当场就可以治你欺君之罪!”
段飞笑道:“幸好皇上不信这些,而且段飞是跟皇上一块表演的,还把所有奥秘都告诉了皇上,有皇上撑腰,我足可自保,林颐等不过是跳梁小丑,真正要整我的是张锐,我才不怕他们呢。”
王守仁摇了摇头,说道:“我言尽于此,既然段大人毫不在意,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王刚,送客。”
段飞现在才知道那老管家的名字叫做王刚,这个名字倒是挺耳熟。
段飞站了起来,说道:“恩师贵人事忙,段飞就此告辞,石斌,你们还不将东西拿上来?”
王守仁喝道:“不必了,你应该明白我的习惯,下次还想进我家门的话,就不要带任何东西。”
段飞笑道:“也没什么东西,一本我亲笔写的笔记,一幅唐伯虎与文徵明合力创作的画,一幅王羲之的真迹,其中笔记想请恩师品评一下,唐伯虎与文徵明也想让恩师对他们的字画品鉴一二,年后自会前来拜访,至于王羲之的真迹,学生实在不知真伪,想请恩师为我鉴定一下,若恩师喜欢不妨留下欣赏。”
王守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淡然道:“你的笔记可以留下,唐伯虎与文徵明的字画我收下了,请转告二位大师,我随时欢迎他们二位拜访,至于王羲之的真迹嘛……我也暂时收下,替你鉴定一下,初五的时候我会让王刚原封不动地送还府上。”
段飞欣然道:“学生岂敢劳动老管家,初五的时候学生再来拜见恩师好了。”
王守仁脸一板,端起了茶杯,王刚高声唱到:“送客……”
ps:总算全做完了,不过今天后遗症还没完,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累死了!
第〇四〇〇章 【一壶浊酒喜相逢】
段飞才出王家大门,大门口砰地一声关上的时候,一旁巷子里倏地冲出一队人来,把石斌他们几个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正德和永福公主他们。
段飞正要率人大礼参拜,正德却一摆手,说道:“免了免了,我现在是微服出游,你们不必多礼。”
段飞问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正德左瞅瞅右看看,见段飞等人两手空空,他兴奋地叫道:“哈,王守仁全收下啦?瞧瞧,我亲自挑选的东西就是不同凡响。”
段飞哭笑不得地说道:“皇上,你特意跑来就是为了看王守仁有没有收我的礼?”
正德笑道:“是呀,我在街上怎么玩都提不起兴趣,心里头老想着王守仁会不会不识货,于是便亲自过来守着,好在他识货,否则……嘿嘿……”
段飞苦笑道:“皇上,您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公主殿下身体还没好全,怎能在寒风中久候?”
永福公主的小脸冻得通红,她说道:“我不怕,今天精神很好,再说我跟着皇上也没来多久。”
段飞苦笑道:“皇上,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吧,皇上吃过晚膳没有?咱们找座酒楼填饱肚子再说。”
正德欣然应允,大伙儿策马离开,在经过一个胡同想抄近路绕去城东的时候,前头走来几个人和两乘小轿,见有人在胡同里策马飞驰,他们急忙避到一旁,段飞眼尖,突然瞥见了一个熟人,他放缓马速,示意大家停下,在那几人面前翻身下马,朝其中一人叫道:“用修,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都不叫人通知我一声?”
杨慎本来低着头躲在一个老人身后,这时只好挺身而出,苦笑道:“岚宝是你啊,我还以为谁在我家门前纵马飞奔呢,我是前日才回京的,今日忙着上朝交旨,打算年后再找时间去看你呢,没想到今天就巧遇了,岚宝,这位就是家父……”
段飞早已注意到旁边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杨慎介绍之后他立刻长揖施礼道:“杨阁老大名如雷贯耳,段飞仰慕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杨廷和是因为段飞才下台的,两人此时突然撞上,实在是有些尴尬,不过好在段飞脸皮够厚,杨廷和城府极深,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答道:“段指挥使年轻有为,我也是仰慕已久的了,段指挥使匆匆路过,莫不是刚从王守仁府上归来?”
段飞笑道:“不错,我刚入府拜见了恩师,他老人家勉励了我一番,我刚告辞了恩师,打算去吃点东西,杨阁老一家刚从街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