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呵呵的笑了,软软的靠住柱子,笑不可抑,当笑声逐渐自我嘴里消失时,我垂下长长的睫毛,很轻很轻道:“请不要给我可笑的期望,我会当真。”懒懒的撑起了身,下地,慢慢的走出凉亭,在与他们五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无法止住心里涌出的强烈憎恨,“我真讨厌你们!”
日出又日落,清晨又昏黄,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我的心情愈加郁闷。
当新年的到来,年夜饭桌上失去了爹爹的身影时,我发现自以为已经麻木的心还是会痛的。
裹着轻暖的貂裘,我立在灰色的天空下,仰望着那高远的天,觉得心死了。
怪异的男人一直陪在我身旁,每日每日的都不见离开,就连大年夜都和我在一张桌子上用餐。
难道还真的是爹爹的好友啊?我很茫然的笑了笑,“请告诉我爹爹,我想出谷。”算了,算了,还自以为是什么呢?由我来主动抛弃一切算了,省得委屈了爹爹浪费粮食来喂养我这个形同虚设的女儿。
怪异的男人本来在远远的那一头,在我飘忽的吐出心愿时,他竟然低吼出来:“我不准!”
好笑的扯动唇角,“你又不是我爹爹。”如果爹爹听见了,他是答应还是拒绝?如果拒绝,那么意味着我多少还是有稍许重要性的,就算他只当我是个传承血脉的棋子,也值得了,至少他眼里还是有我的。
可如果他答应了……如果他答应了……
鼻子很酸,舞气弥散了双眼,如果他答应了,必定是真的不要我了,那这个世界上,我还能去哪里?我还能做什么,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你爹爹不会让你出谷的。”不知何时矗立在我身前的高大男人语调带着怒低道。
心揪起来,我知道自己笑得很丑很勉强,“别帮我欺骗自己了。”
爹爹……一定会让我离开的,一定……
深深的夜,被着什么突然惊醒。
软软的物体抵触着我的嘴温柔又坚定的摩挲着,浑厚的无奈叹息一遍又一遍的刷过我的唇瓣,“遥儿,遥儿,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又是在做梦么?梦见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时间恍惚了,掀开眼,眼前一片漆黑的才发现巨大的手掌覆盖在我的双眼上。“爹、爹爹……”出口的同时,紧紧的闭上了眼,就算是在做梦,能不能让我不要醒来?我不想再品尝到心都碎了的味道。
淡淡的药草香味弥散着没有消失,低沉的呢喃依旧紧挨在我的唇边,嘶哑又狂怒的挤出困难的话语:“我绝不会让你出谷,绝不。”
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错愕、震惊、不可置信!可……好甜,好幸福的清流涌上了一直揪痛的心脏,我狂喜啊!
“遥儿,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誓言一般的低语叫我快乐得想哭,湿湿的液体滑出紧闭的眼角,润泽了眼上的大掌,我抓紧了身上的被褥,哽咽的笑了,“这个梦,做得真美。”美得让我根本无法相信呵。
低沉的嗓音有些窒息,“对不起,遥儿,对不起。”
温暖的吻纷乱的落在我的鼻尖、面颊、下巴和嘴唇上,那时,我听见自己的血脉在血管里剧烈的澎湃撞击,有些昏沉了,“爹爹,你要我么?”脱口而出的是埋藏在心里18年来的恐惧。
他的低叹沉重若烟:“我爱你。”
心情很好,好得不得了。
每个看到我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呆住,不过我才不在乎啦,心情好得像是在飘,很不现实却那么的美好。
于是窝在了很久没进入过的书房,让小雀为我念书。
可能因为心境的关系,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背下了本书,还领悟到了新的阵势,端着暖暖的茶杯,弯着笑,懒得理小雀一直边念书一直冲我看的模糊面孔。
当小武将药端上来时,也呆上好久,才轻轻的道了声:“少主子笑了。”
摸摸嫩嫩的脸,我柔和的弯了眼,“是么?”将药喝掉,发现眼前朦胧的景象似乎清晰了些许。
书房门口出现了怪异男人,在看到我时,很明显的怔住。
勾着笑,我托着下巴,看着小雀和小武向他行礼后退出,轻笑了,“他们为什么要向你行礼?”小雀他们是青龙他们的继承人,能让他们折腰的除了爹爹和我,只有青龙他们四个。
我似乎忽略了身边的事太久,一些细节问题现在才冒出来,“为什么你一直在我身边不走?为什么爹爹会委托你陪伴我?”
他高健的身躯顿了顿,背着双手抬脚迈入屋内,动作很高雅,“我从没见你笑过。”
答非所问,歪着脑袋瞅他撩袍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安静的注视着我,忽然低沉道:“你笑起来,很美,美得眩目绝伦。”
有趣的转动了眼,“听声音,你该是和我爹爹年龄相仿,应该有自己的家世才对,为什么会把时间耗费在我身上,难道爹爹想将我嫁给你?”不理会他的无言以对,我笑得顽皮,“你可是头一个近我身边的外人,想来爹爹是满意你的。”
他好象有点恼火,低低的声线明显透露出不悦,“不要胡说八道。”
径自的笑,好不开怀。
好一会儿,他才轻道:“你做了好梦?”
微眯的眼眸流转,我笑着缩了缩肩膀,“是啊。”从未有过的好梦呢,让我如此的快乐,刚掀开眼看见黎明,就希翼着尽快天黑,好再度入梦。
“梦……都是假的。”他沉声道。
我笑,懒洋洋的昂起下巴,“又如何,如果能让我在梦里得到我想要的,我又何必强求现实?永远呆在那样的梦里有什么不好。”迤俪的梦啊,有疼惜我的爹爹,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他沉默了。
那夜后,我没有再梦见爹爹,雀跃的心也逐渐的的平静下来,可每当我回想的时候,总会笑得很快乐,哪怕知道实际上事实与梦境相差得天远地远,也不在乎起来。
于是发现自己学会了自欺欺人呢。
当小龙传来消息,说爹爹要为我选亲的时候,我愣了,好久才应了一声,飘回我的凉亭之中去窝。
心里有点酸酸的闷闷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想了好久也不明白,只是感觉到很久不曾有过的郁闷又笼罩上心头,这一回却是没理由的郁闷。
身为女儿总是要嫁人的,为什么我有为爹爹的决定而不愉快甚至厌恶的情绪出现?
困惑和郁闷让我皱紧眉头思索了几天,直到小雀他们过来请我去见那些我未来丈夫的候选人,在看到厅堂内怪异的男人时,才发现有很多日没见着他了。懒懒的扫了他一眼,也不去理会他为什么会坐在正位上,更不理会爹爹的意料中缺席,我坐上了我的位置,扫了眼底下模糊不清的几道人影。
厅堂内很寂静,没有人说话。
我在沉思,思索心里的阴郁,没有品尝过这样的味道,无法得知原因,也无法让自己从牛角尖里钻出来。
厅堂里还是很安静,直到我勉强回了神,才发现每一个人都面朝着我,一句话不说。微微眯了眼,他们看我做什么?
怪异的男人低沉开了口:“他们就是为你选择的夫婿候选人,你喜欢哪一位?”
托着腮,我眨了眨眼,“我听说当年娘是爱上了爹爹才嫁爹爹的,至少得有一个人也爱上我先,我再嫁吧?”这应该是婚姻的基本条件,我可以不爱我的丈夫,因为爹爹也不爱娘。
……恩,如果按照继承的因素来说,等待将来我有了孩子,我也会不喜欢我的孩子?……有点恶性循环的味道……算了,弯起唇角的弧度,我慢吞吞道:“开玩笑的,爹爹为我选的人定皆是人中龙凤,哪一位肯定都出类拔萃,你们随便看看哪个想娶我的,就是他了。”
一番话后,厅堂内又是寂静一片,我把问题丢还给他们,继续思考我自己的烦恼和困惑,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呢?
很快的,丈夫候选人选了出来,决定年底就举行婚礼。
“遥儿。”年轻的男人靠得我很近的唤着。
我仰头看着高瘦的他,看不清面容的让我没有感觉。
他低着头看了我好一会儿,俯下头轻吻上我的唇。
我眨巴着眼,在尝到苦涩的味道时,一把推开了他,“请等等。”味道不对。
他错愕的被我推开了一大步,“遥儿?”
过于年轻的声线也不对,不是我想要听到的,我想听到什么,又想要什么样的味道?疑惑的皱起眉,我思索。
他突然弯下了腰,捣住腰腹。
我诧异的掀眼看他突兀的动作,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觉中把毒给加在了手中送出去……算不算谋杀亲夫?连忙把解药递给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呃,抱歉,我忘了。”
他吞了药,扶着一边的椅子坐下,才虚弱的笑了,“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呼吸突然一窒,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在说什么?
“你心里有其他人对吧?”他的语调很平静,“谷主并不希望你嫁给他,所以才挑选了我做你的夫婿是么?”
慢慢的抬手摸住了唇,仿佛回忆起那绚丽梦境里温柔的亲吻,鼻端又是那特殊的淡淡药草味道,强大的温暖,低沉浑厚的叹息……老天,我竟然喜欢上了爹爹?
心轰然而乱,又蓦然清明。我惊讶又恍然的笑了,连连摇头,怎么会?以前的失落是因为爹爹的忽视,后来的开怀是因为梦境的虚幻,现在的茫然和不快是因为自己将属于他人,一切又是因为爹爹。
我的人生似乎永远都离不开爹爹啊。
嘲弄的笑着掀起眼,“没的事,只是我还不习惯。”
他倒很冷静,“你知道么,你很美,在你回忆到什么而笑的时候,你美得惊人,就像个陷入情网的小女人。”
“又如何?”我讽刺的笑了,“我会是你的妻子。”
有些觉得疲倦和可笑,爹爹,爹爹,纠缠了一辈子都无法解脱的我,心甘情愿被束缚的我,他不觉得厌倦,我都认为自己傻了,渴望父爱竟然变成了喜爱,怎么会这样?
心思是在什么时候起的微妙变化呢?
父爱是绝对得不到的,喜爱更是别再奢求,我决心放弃。
所以很安心的任我未来的丈夫陪伴,尽管神智越来越不听使唤的游走,可最终还是强制自己将心思集中在了他身上。
至少我的头发是为他挽起,至少我的身体是呆在了他的身边。
只是在每每走神的时候,发现心思被禁锢的几乎痛苦了。
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爱上了永远得不到的人,是我倒霉还是上天开的玩笑?格外的眷恋起那唯一一次的荒唐梦境,爹爹的亲吻,爹爹的手掌,爹爹的气息,爹爹的嗓音,那时候我幸福得要醉去。
梦,果然都是假的。
视力越来越差了,心知肚明那是心理的因素,因为对这个世界的厌恶而潜意识的不想再用双眼去观望,所以再也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孔,看不清世界的五彩斑斓,看不清一切又一切的真相事实。
我变得木然,变得麻木,连茶水的温度都慢慢喝不出来了。
有些觉得好笑,这样下去,我会连季节的更替都无法觉察,感知一旦完全坏死,我也就正式成为一个废人了。
“胡闹。”低沉的呵斥传来,冰冷的手将我的手指从冒着热气的茶杯里迅速抽出。
掀起眼睫,我瞧着这位自我选了夫婿就不再出现的爹爹的好友,弯唇一笑,“我那时还以为我要嫁的人是你呢。”若能嫁给爹爹的好友,会不会与爹爹更靠近一分?只可惜我没那个运气哦。
他窒了窒,退开。
瞧着被擦拭干的手指发红,晃了晃,我笑得漫不经心的,“奇怪,怎么还会觉得冷呢?”我连茶水的温度都试不出来了,为什么在被他碰到的时候会觉得冷?
“什么意思?”他沉声低问。
抬眼看过去,才发现高高的凉亭里只有我和他,本人未来的夫婿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大概是我神游的时候嫌无聊的时候离开的吧?告诉他我的情况,他会不会告诉爹爹?爹爹得知了,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是忽略还是重视?
要嫁了,我还玩这种试探游戏是太幼稚还是孤注一掷?抿着嘴笑,我垂下眼,“我感觉不出来。”弹了弹腾腾白烟的茶,“应该是热的吧。”
他这回直接上来抓起我的手把脉。
为那冰凉的体温拧了拧眉,“心病,就算是我爹爹也医不了的。”是我太偏执,居然不知不觉中玩起了乱伦的游戏,自作自受。
他离开后,爹爹并没有来过的事实让我无动于衷,也不差这一回打击,我就快嫁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于是新婚到来,婚礼热闹无比。
深的夜,被送入了洞房,喜帕被掀起,喝了交杯酒,我吃吃笑着看着拜过天地的夫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闭上双眼,任他的亲吻洒在面孔上,任他的双手解开我的衣服。我软软的躺在床榻上,感受着体内深处涌起的异样灼热渴望,几乎失去知觉的身躯竟然敏感起来,敏感到连他掌心的茧滑过我的肌肤时,都激起一阵不由自主的轻颤。
诧异的笑出声,竟然有媚药在交杯酒里?
我的身子是百毒不侵的,可媚药……是哪个混蛋把媚药归结为毒药之外的?嘲讽的弯着唇角,抑制不住加重的喘息,陌生的欲望让我想发出声音,想做些什么……
微微掀开眼,灰蒙蒙的世界里,那个模糊的人影,是我想做些什么的对象么?
当然不是。
那我能如何,已经放弃了,还想如何?轻笑,抬起手臂,揽上了他的脖子,听见自己原本就裂痕累累的心脏,慢慢的更加破碎,“你听见什么声音了么?”我笑问。
身上的男人动作停了停,“什么?”
噼里啪啦,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