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逍半隐退后,凌顾宸和覃沁在处理一些事时不像以前那么大胆,开始避免用极端手段,收敛许多。
这连祝笛澜都看得出来,黄之昭对事实真相和法律公平的追求让凌顾宸很头疼,没法有什么暗箱操作。
像威胁王资全那样的事不再那么简单。
祝笛澜一直提防着黄之昭,说话做事总是叁思后再行之。
可有时黄之昭那看透一切的犀利眼神还是会让她心虚。
至于黄之昭有没有提防着她,她不知道。
过了几周,黄之昭请她吃晚饭。她马上打电话给覃沁。
“答应他。我马上去找你。”
祝笛澜便回了信息。
很快,凌顾宸和覃沁同时出现在她家门口,这阵势把祝笛澜吓了一跳。
“你晚上穿什么衣服?”凌顾宸直接问。
祝笛澜迷茫地看了他一眼,挑了件偏商务的连衣裙。
凌顾宸把连衣裙翻过来在领口上仔细地贴一个黑色的圆形小器物。
“窃听器。”覃沁解释。
“我复述他的话都不行了吗?”
“不是不信你。他太重要,我们要听听他说什么。”覃沁宽慰她。
不过祝笛澜看得出来凌顾宸的表情就是一脸“就是不信你”。
“他会说什么?”
“不知道。不过他是正人君子,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按照约定的时间,黄之昭来新湾公寓接她。
若是没见过黄之昭平时干练的作风,祝笛澜真的觉得他看上去就是个温和的普通老人家,愿意同你讲讲人生道理,安慰你每个人的生活都会很难,说些好好努力生活就好之类的话。
祝笛澜下楼时不安地摸了一下领口上的窃听器,小小一只并不影响什么,但她总莫名觉得硌得慌。
黄之昭带她到座位上,为她拉开座椅,尽显绅士风度。餐厅环境很安静。
他与她闲聊,还给她推荐这里的特色餐和酒。
祝笛澜却有些心不在焉,“黄律师,不知道你今天约我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也不算什么公事吧。就是闲聊。你觉得跟着我,跟着廖教授学习怎样?”
“能学到很多。虽然我不是法律系的学生,但跟着您真是获益匪浅。”
“廖教授既然带着你,自然是想让你往这方面发展,了解司法程序在实际中的运作细节也是最基本的。”
“是。”
“你的专业同我一样,都是为了追求公平,追求正义,想必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这个专业方向的吧?”
祝笛澜心虚地吸了口气,不敢多说些什么。
“这条路不好走,否则为何有这么多人要追求法律公平与正义。你想要追寻你最初的理想,但这一路上便会有很多人诱惑你,威胁你。如果你的意志不够坚强,你的立场不够坚定,也许会不小心踩进泥潭。而这泥潭,却又是沼泽,你想挣脱已经很难,只会往下陷。”
祝笛澜一动不动,直直看着他,不敢接话。
“你也跟着廖教授很久了,你觉得你见过的正直之人,坚持着自己理想的,能有多少?”
祝笛澜心跳得飞快,估摸着他铁定是知道她与廖逍与凌氏的关系,一直闭嘴不说话也没什么益处。
“黄律师,你是一个。”
黄之昭无奈地笑,那一瞬他仿佛忽然苍老许多。
“我是吗?廖教授和凌氏集团的纠葛我一直知道,我能做什么呢?我敬重他,但我无法改变他。我们互相尊重,但在某一个点上,却又不得不分道扬镳。”
虽然有心理准备,祝笛澜还是震惊得手心出汗。
“你一直知道?”祝笛澜觉得也没必要说什么暗话了。
“是。”
“可你并没有做什么来制止他。”
“我没有任何证据,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祝笛澜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笛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选。可是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咣当”一声,她不小心把银质的叉子碰落在地上,她的双手克制不住地抖动,急忙说“对不起”弯下腰去捡。
离开黄之昭视线的那一霎那,她猛得把贴在领口内侧的窃听器扯下来,紧紧攥在手里,似要把它捏碎。
她把窃听器一把扔进手包里,随后把手包放得远远地。
她故作不好意思地对黄之昭笑笑。对上的却是黄之昭忧虑和关心的神情。
“笛澜,你很聪明,你自己也知道你现在走的是条不归路。跟着他们,你安心吗?”
祝笛澜脸色沉下来。
“如果你不想这么选,如果你需要,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或许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
“谢谢你,黄律师。有些话你不该再对着我说了。或许你也应该多把精力放在你认可的、那些未来有希望、愿意坚持理想的学生上。“
祝笛澜嘴上这么说着,内心却好似燃起了希望的重重烈火。
黄之昭会意,什么都没有再说。
凌顾宸的怒火,祝笛澜也是预料到了,她反而显得挺平静。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我磕桌子上,掉了。”
“编理由也不会编好一点!他后来又跟你说了什么?!”
祝笛澜想绕过他,不再与他说话。凌顾宸死死钳住她的手臂。
“他说能帮我离开这里。”祝笛澜抬头看他,不卑不亢。
“你倒是想得美!”
凌顾宸的怒火看着很快就要升级成行为上的暴力了。
覃沁赶紧上前把他拉开。祝笛澜一甩手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她默默回想着刚刚的谈话,黄之昭看她的眼神就像怜惜地看自己的女儿。
相比于自己的情况,她恐怕更担心黄之昭的安危。
而黄之昭说能帮她,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