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上午,祝笛澜上完一节小课,与其他几位助教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氛围很轻松,食堂的电视机播放着午间新闻,她并没有关注,直到身边的人轻轻发出一声“喔,好可怕”的感叹,她才抬起头,却怔得完全回不过神。
电视上播放着韩秋肃的通缉令。
新闻说泊都郊区的老旧公寓里传来争吵,邻居报警,警察到场后发现一具女尸。通过监控很快查到了韩秋肃。
而韩秋肃曾经的军队背景导致这份通缉令的等级极高,各大电视台已经开始循环播放他从现场离开的监控录像和通缉令。
韩秋肃的清晰证件照、真名、身高、背景统统精准播出。祝笛澜瞬间就清楚了,单凭警署是查不到这些的。
“祝老师……你还好吗?”
“啊,没事。”祝笛澜这才回过神来,她被这新闻久久冲击着,连如何掩饰都忘记。
她敷衍过去,低头不语。身旁的学生老师纷纷开始讨论这可怕的凶杀案。
她飞速找了个理由抽身,躲到偏僻的角落里去。她花了半分钟的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迅速拨通凌顾宸的电话。
凌顾宸的手机在台球桌边不停震动,那声音过分得急促,让人心焦。他冷漠地瞥了一眼,便不再管。五分钟里,手机没有停止震动。
覃沁终于忍不住,瞥了眼手机上的号码。他知道祝笛澜多么着急焦虑,她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是现在这种行为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他知道凌顾宸现在的神情下隐藏的怒火,因而只得装作不在乎地开无关痛痒的玩笑,“要不你问问?或许是其他事。”
凌顾宸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兴趣。
电话终于停止了震动。覃沁轻笑,心想这心急火燎的丫头片子终于冷静一些了。
可很快,他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你看,你不理她,她就骚扰我。”
他还没来得及接通电话,手机就被凌顾宸拿走。他把手机扔到一旁。
覃沁无奈,“我劝劝她。”
“有什么话,叫她自己来说。”凌顾宸冷冷道。
祝笛澜联系不上任何人,她的焦虑有增无减,跑出校门,焦躁地拦了一部的士。
她几乎是仓皇地跑进半山别墅的台球室,大概有四五个人聚在一起。祝笛澜此刻才感到自己需要控制情绪,她理了理刘海,故作镇定地朝凌顾宸走去。
她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当着一众保镖们失控,这不论对她,还是对凌顾宸来说都是很难看的场面。
凌顾宸却当她是隐身。这让场面愈加尴尬,因为除了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似乎等她开口。
宋临已拿着球杆俯下身,却迟迟不动,因为他与其他人一样看着两人。
这场面让祝笛澜不安也不悦,她调整神色,掩盖先前的焦虑,努力让自己显得冷漠。
“顾宸,我想跟你谈谈……”
“有事就在这里说。”凌顾宸用他惯常的冷漠语调崩出几个字。他不看她,反而瞪了宋临一眼。
宋临赶忙转移视线,关注在他面前的球上。果不其然,他打偏了。宋临起身,耸耸肩。
祝笛澜还想轻声说句什么,凌顾宸却走到了球桌另一头,俯下身,打出了十分漂亮的一杆。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不真实的笑意,宋临呵呵笑起来,干巴巴地鼓了两下掌。但这冰窖一样的氛围没有一点缓解,他只好悻悻作罢。
邓会泽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着众人,祝笛澜带来的尴尬氛围让他没有加入宋临的马屁行为。他甚至没有继续先前的闲聊,尽管凌顾宸仿佛在示意他忽略祝笛澜。
祝笛澜着急又无奈。她知道现在绝不是个惹毛凌顾宸的好时候,而且他显然做好了随时发火的准备。
她对他如此熟悉,换作平时,她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但此刻,她实在等不得了。
她不安地绞着手,完全找不到说话的时机。凌顾宸连进了几杆,他经过她身边时,祝笛澜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她简直走投无路。
纵然覃沁再怎么喜欢逗弄她,也终于觉得不忍了。他无奈地抚了抚前额,示意邓会泽带着其他人离开。邓会泽借口要抽烟,把另外两人都拉走了。
宋临正想把杆放下跟着出去,凌顾宸冷冷地说,“轮到你了。”
宋临只好回到球桌前,看似擦拭球杆,其实一直看着对面两人。
“顾宸……”祝笛澜追着他绕了半圈,凌顾宸才愿意站定,“你……何必……”
当她终于可以开口,却忽然无力。她知道自己没理由指责他,所有的话都只是激怒。
凌顾宸冷冷看着她。
祝笛澜头皮发麻,她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可怜些,“我以为你不会再找他麻烦了……你何必忽然这样……”
“什么时候我做事还要顾及你的感受?”
一句话就噎地祝笛澜半晌不知如何回应。她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她控制自己不要歇斯底里,“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要这样报复我。”
“你以为我怎么查到他的行踪?要不是你自以为聪明,私下帮他,我有这么顺利把他的通缉令贴遍全泊都?”
“就是因为你不相信我我才总是没得选。”祝笛澜伤心地有些哽咽,“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你何必搭上一个无辜女孩的性命去陷害他……”
“不要在我面前哭!你什么时候关心起人命来了?我还不了解你吗?”
覃沁双手抱胸,看着两人争执。这种时候他总是不多话,但他一直很担心祝笛澜。
祝笛澜眼里盈盈积起眼泪来,“你放过他!把那些通缉令撤下来。”
“我说了不许哭!”
她的眼泪让他愈发恼火,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他恼火她又为了别人流泪,也恼火自己不知为何很容易因为她的眼泪心软。他要制止这件事。
他的怒喝让祝笛澜猛地一震,她不敢掉眼泪,可伤心也藏不住。“你究竟要怎样才肯……”
“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不许哭也不许再跟我提这件事!”
那些没有掉下来的眼泪好像冻在她的眼中,变得寒冷,变得如同针芒般刺人。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只是转身想快点离开。
凌顾宸忽然用手里的球杆把她圈起来,把她拉回自己胸前。球杆顶在她的后腰与盆骨之间,他不过稍一用力,祝笛澜就疼得尖叫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往前倾,抓住了他的衬衫。凌顾宸丝毫没有减轻力道,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不过几秒,祝笛澜就知道自己身上应该多了一片淤青。他们如此擅长刑讯,对付她如同捉小鸡。
祝笛澜咬牙不让自己哭喊出声。她倒在凌顾宸怀里,却只想挣脱。她紧紧攥住他的衬衫,抬头对上他眼里熔岩般的怒火。
“我告诉你。在我杀了他之前,你一步都别想出这个别墅。”
凌顾宸把她推向球桌,她连同球杆重重撞在球桌上,球杆猛地断成两半。
凌顾宸一愣,他手臂上的青筋还因为愤怒而可怖地跳动着。覃沁还未来得及制止,祝笛澜就摔在地上。
断掉的两头露出尖利的木片。
覃沁仿佛害怕凌顾宸会一怒之下再拿这充满杀伤力的半截球杆戳她,迅速夺过,紧紧攥在手里,低声说,“你疯了?冷静点。”
宋临扔掉球杆,箭步过去抓住祝笛澜的手臂想把她扶起来。祝笛澜疼得脸色惨白,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