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韩秋肃篇(八)(1 / 2)

瓦妮莎继承的古堡独独伫立在阿尔卑斯山脚下,衬着蓝天白云,格外宏伟壮丽。

欧洲有许多此类古堡,一直传承下来,到了某一代,无法支付维护费用,就会开放给游客。

这栋古堡的维护费用更是格外惊人,原本是家族继承,瓦妮莎与一帮表兄弟姐妹一起从自己的信托基金里抽出钱来供养。她与约瑟夫结婚以后,随着事业的发展,慢慢把亲戚拥有的份额买到自己手中,她逐渐成了唯一持有人。

约瑟夫在泊都的那场大火里受了重伤,一直躺在瞳山医院的icu。前几个月情况比较稳定,苏逸把他接回了瑞士。他清醒的时候便与瓦妮莎商讨孩子们的财产分配,关于这栋古堡,他一开始就表示只给她一个人。

古堡分为两座塔楼,居住的人很少,因而西北角的塔楼是对外开放、接待游客的。

家人居住和招待客人的地方都在东南角塔楼。

下车时,祝笛澜打量周边景致,她先前来的时候完全是强打精神,此刻心境不同了,格外喜爱当下的美景。

瓦妮莎在大门口迎接他们,她挽起她的手,关切问,“你怎么样?”

“我很好,大姐呢?她怎么样?”

“这几天不错。”

“嗯,我去看看她。”

“你去看过爸爸了吗?”

祝笛澜犹豫了一下,摇摇头。约瑟夫回了瑞士以后,苏逸经常去看他,但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而瓦妮莎对发生在泊都的事件完全不知情,她以为是意外。苏逸不会告诉她。但是看来,约瑟夫也没有告诉她。

祝笛澜总是想,瓦妮莎把她当女儿,全是看在苏姚的面子上。若是知道她把约瑟夫伤成这样,她不知还会不会愿意与她亲近。

这件事像个定时炸弹,让她心里对瓦妮莎不安,很是愧疚。

苏逸都看在眼里,把话题扯了过去。

瓦妮莎依旧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没事的,可以去看看他,终究是你爸爸。”

说罢她便去与苏逸说话了。

韩秋肃凑到她身旁,耳语道,“她不知道?”

“应该是,否则不会待我这样亲近了。”

“那不一定,”韩秋肃挑眉,“她自己的女儿也被约瑟夫逼得不成样子,说不定还觉得解气。”

“别这样说,他们年轻时相爱过,之后也是家人。”她轻声说着,去接他手里的行李。

韩秋肃用手挡了挡,“我来,保镖得有保镖的样子。”

他戴着墨镜的模样格外严肃,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样,标准保镖姿态。

她直笑,“这么认真干嘛……”

管家走过来,想要接过行李,也被拒绝。他说给他们安排了分开的房间。

祝笛澜没有这么规矩的做派,本想说让他们住一间就行,省得多收一个房间,韩秋肃看出她的意思,抢话让管家带路。

他摘下墨镜,递给她一个眼神。

她在泊都破罐破摔惯了,出了名的喜欢抢男人的交际花,愈发无所谓名声。

倒是韩秋肃在乎,他还想着维护她,像维护娇贵的富家小姐。

她看出他的意思,甜甜地回了个笑。

整个下午,她都在陪大姐狄安娜。大姐饱受抑郁症的困扰,精神时好时坏。

她能说话时,她们便聊天。狄安娜只比苏姚小了几岁,她记得许多与苏姚聊天玩乐的场景。祝笛澜非常喜欢听她讲这些回忆,听关于她母亲的故事。

大姐精神不好时,会直勾勾盯着一个地方不说话。

祝笛澜对这种状态太熟悉了。她自己生病时也经常这样。

这种时候她就给大姐梳梳头发,把她的头发盘起来,不至于像个疯子。大姐疯起来时,照顾她的佣人们都有些害怕。祝笛澜是最有耐心的那个,会认真地听,认真地劝。

她不把大姐当做疯子,就像她没办法把自己当疯子。

对大姐的倾心照顾,也是自我拯救的路。

瓦妮莎对此很是感激。

用过晚餐,他们把大姐照顾妥帖,送回房间去。瓦妮莎轻声说,“我们谈谈你的事。”

她会意,对韩秋肃说,“你找找宝宝吧,把它放到我房间里去,晚上就不让它在外面跑了。”

“你的猫吗?”瓦妮莎说,“问问佣人有没有看见它。”

“嗯,它对这里不太熟悉,晚上就留在我房间里。”

“让管家带他找,这里太大了,不好找。”

韩秋肃会意,他们要把他这个外人支开,显然是要谈事。

他点点头,跟着管家走了。

瓦妮莎看着他的身影离开,“你直接搬过来吧,狄安娜也有个伴。”

“以后顾宸和妙妙要来,可能还有朋友的孩子,都是小孩子,在这里容易吵到她,对她不太好。”祝笛澜解释,“我想住这附近,方便来看看大姐,也能接待泊都的家人。”

“嗯,我们去看了栋房子,挺合适。”苏逸说。

“那也好。我看看。”

苏逸在ipad里翻出房型图。

“大姐其实不适合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想换个小点的住处,对她比较好。”祝笛澜与她闲聊,“你经常不在,二姐也搬出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就喜欢这里。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瓦妮莎嘟囔着,“这古堡其实是烫手山芋,每年搭钱。儿子们都精明着,没有兴趣……”

苏逸垂眸轻笑。

“你也精……”瓦妮莎笑着指指他,“我本来就想留给女儿们,你们叁个人支撑得起。”

“我不用……”

“没事。”瓦妮莎安慰地按住她的手背,“路易莎不愿意住这里,等狄安娜过世了,这座塔楼也空出来。要么你搬过来住,要么就都对外开放,你跟路易莎商量就行。”

“谢谢,以后再说,还早呢,大姐还是很年轻。”

“嗯,这些都是后话,主要是当下,她的身份还没有办下来,这房子我先买了,再转给她?”苏逸说。

“赠与税很贵。”

“那她作为买家呢?”

瓦妮莎接过ipad,仔细研究,“报价了吗?”

“还没有,明天去看,贝丝喜欢就定下来。”

“交易税也不低。我可以买下来,放在信托基金里给她。我们约会计师聊聊……”

“这要很久,她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持有……”

“对,所以我们得与会计师和律师商量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祝笛澜听他们聊着,也插不上什么话。便慢悠悠吃着桌上的水果,偶尔回过身去,看到客厅门口映出的幽长走道,想着韩秋肃此刻找到宝宝了没有。

这古堡仅仅是一个塔楼就着实让人找不到边。管家把家里的佣人问了一圈,有没有看到猫咪的踪迹,最后只确定它不在花园里了,便把大门锁上。

韩秋肃跟着他,把一层林林总总数不清的房间都翻遍了。

把宝宝带出家时,祝笛澜会强行在它脖子上挂一个迷你定位器,不论它怎么叫着抱怨,她都坚持。实际上韩秋肃是有宝宝的定位的,但他故意不说,想好好探清这栋古堡的构造——以往的生活方式依旧影响着他现在的行为。

瓦妮莎的孩子们,包括苏逸,都在叁楼有固定的卧室。祝笛澜回来以后,也给她安排了一间。二层都是大会客室和舞厅。一层的角落里都是佣人和管家们的休息室,以及保镖的卧室。韩秋肃的卧室也安排在这里。

对这相对简陋的环境,他倒是不在乎。只是内心对欧洲老贵族这种阶级分明的陈规旧习翻了个白眼。

他们翻遍了一层,又去二层的宴会厅。终于发现宝宝舒服地眯在钢琴凳上。

韩秋肃把它捞起来,“你倒是不认生。”

“需要我把它带去伊丽莎白小姐的房间吗?”管家伸出手,想要接过猫。

“不,你不会想抱它的。”韩秋肃憋着笑摇头,实在不好意思让这温和的老管家被猫咬,“我送到祝小姐——”看到管家的表情他改口,“伊丽莎白小姐的房间去。”

他啧啧嘴,还是不习惯她这个称谓。

管家一直带他到叁楼,打开房门,看着他把宝宝放在床尾的长凳上。

韩秋肃直起身,发现管家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开着门,等着送他出去。

他想了想,“我……得准备猫砂……”

“已经准备好了,韩先生。”

他抿抿嘴,只得离开房间。心想这做派把他弄得束手束脚。

管家下楼忙自己的事去了,韩秋肃跟在他身后,佯装要回一楼,在楼道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折返回叁楼去。

屋顶上有奇怪的声音,像是弹珠时不时掉落一地。

窗外有轻微的风声,吹着木质的窗户边框,似乎总有碎裂声,像丝线一样绵延地拉过去。

祝笛澜依偎在他怀里,刚闭眼,就听见这轻微的响动。她不在意,本想继续睡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看他。

即使是在黑暗中,她也看见了他微微拧起的眉头和挣开的眼睛。

“你不睡吗?”

“嗯?影响你了?”他搂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睡吧。”

她轻笑,“是因为这声音吗?”

“是。”

她也看向天花板。因为古老,这栋建筑的层高非常惊人。卧室面积不大,比不上他们在日内瓦住的现代化别墅,但是向上看去,幽深得像看不见尽头,足有四五米高。

天花板上刻着古老的花纹,此刻看不清。

他似乎又有不安全感了,祝笛澜的手放在他胸前,安慰道,“把灯打开的话你会觉得好点吗?”

“不,没有那么严重,让我习惯下就好。”

“有个小夜灯,那边还有蜡烛……”

他把她的手拿到唇边,轻轻一吻,“没事。”

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笑,“这种古建筑里有奇奇怪怪的声响,是很常见的,你知道这个吧?”

“嗯,知道。”他侧过脸,“笑什么?”

“你……是不是怕鬼?”

韩秋肃也笑出声,“你觉得我信这些?”

“我不知道嘛……你……是不是真的……除了担心陌生环境的安全,是不是也……”

他发现她竟然真的在担心,笑意收了起来,半坐起身,认真道:“我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

“不是,”她也跟着半坐起,搂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哄,“我……我与你没有了解到这一步……”

韩秋肃欲言又止,与她对视许久,忽然下床,拿起烛台上的打火机,把床头壁挂上的叁根蜡烛点起来。

小巧的卧室里有了昏暗的光线,映出他们的脸庞,氛围很温柔。

祝笛澜看看睡在床尾的宝宝,它侧卧着,睡得很香,这光亮和声响没有影响它,她才放心。

“你说得对,”韩秋肃坐回她身边,“我们认识很久,在一起也很久。但你并不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