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桃都困的不行,想回去睡觉了。
她看到褚岩交握十指,吻了吻自己的手指。
这是他紧张,不安,焦虑时的习惯。
显然,他也很着急,很焦虑,但大家还是在等,没有一个人说话。
苏樱桃看已经夜里两点了,于是站了起来,她想走了,她太困了。
不过就在这时,那个录音机里的杂音中,总算传出人说话的声音来了。
而这时,大家已经等了整整三个小时了。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尤其是褚司令,一下子就做正了,不安的颤抖着双手,认真听着。
前面都是些夫人让你进去,最近怎么样啊之类的问候声,终于,就在苏樱桃听到烦不胜烦的时候,里面传出一个女人完整的一段话来:“你也真是的,这种紧要关头,孙宁那种女同志就该捧出来,作为烈士来宣扬,孙宁是谁,渣滓洞里呆了四年的女英雄,你要拿她当烈士宣传,于咱们有大大的好处,你倒好,把她说成叛徒,你让我怎么保你?”
“我做错了,夫人,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这是包菊的声音。
带着哭腔。
显然,她跑去找救兵,等了整整四个小时,应该才获得跟她的救兵见面的机会,而现在,已经是夜里两点了。
苏樱桃心里腹诽了一句:实权岗位上的人也是真忙碌啊,夜里两点不睡觉,还要忙着批人,斗人,捞人,抹黑人。
好吧,这时候苏樱桃才算明白刚才博士和褚岩的真实意图了。
褚岩带包菊走的时候,其实就知道她是要去找上面某个人的吧,而他呢,给包菊身上装了窃听器吧?
这是想听听,包菊跟对方到底会说些什么,谈些什么?
“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真实情况,我看有没有可能把这事压下去,只有先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咱们才能再谈救褚武。”对方又说。
“就那样,她跑的慢……”
“你不说真话,没人帮得了你……”
包菊说:“我说我说,当时孙宁说她跑不动了,于是喊了一声,让我带着大家先走,她去引开火力。”
对方猛的吸了一口气:“你可真是蠢到家了……当时没别人听到这句话吧,只要没人听到,你就可以坚持口供,咬紧了不要放松,既然已经说她是叛徒了,咱们得咬紧口供,孙天青已经退了,没影响力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你能确定再没别人听到这句话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当时我是新去的,她怕我不清楚情况,一直带着我。您可一定要想办法,帮我,褚武呀!”包菊说。
为什么身中27弹,就是因为孙宁是故意去引开火力的。
而包菊,是在出来之后,被大家当成英雄,送到首都之后,才发现丈夫跟孙宁结过婚的。
她本来是生气,赌着气在褚司令面前抹黑了孙宁。
毕竟她一直过的很苦,云贵到延安,一边是沦陷区,一边是敌占区,她根本过不去。
可她没结婚,他却跟别人结婚了。
她更不想让丈夫知道,他另一个年青的,漂亮的妻子是个女英雄。
就这样,那个在渣滓洞里熬了4年的女烈士,却被一个只去了三天的宵小,一个随波逐流的普通人给抹黑成了叛徒。
当孙宁终于疲惫了,跑不动了,回头看着天边,给火力映红的,朝霞一般的夜空时,她已经被敌人整整折磨四年了,又饿,又累,又疲惫。
而新的希望,新的生活就在前方。
她知道想要救下更多的人,就总有一个人要牺牲,而她的儿子,只有她牺牲了,才能奔向新社会,新的生活。
于是她伸开双臂,迎上敌人的炮火,把生的希望给了别的同志。
她像所有在渣滓洞里没有松过口,没有屈服过的女烈士一样,把自己的身躯当成盾牌,以保护更多的同志。
而正是她们,很多很多的她们,一个又一个,果断的牺牲自我,才能迎来今天的解放。
……
那时候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救下的人里头还有一条蛇。
而那条蛇,还要祸害她的儿子半辈子。
……
没人说话,褚司令也就那样静静的听着,但是他苍老的,混浊的眼睛里,一直在往外流眼泪。
邓昆仑这份窃听记录是会录音的。
他录下来的就全都是可以往上呈的证据。
终于,在今天,那个女烈士,她能沉冤得雪了。
因为邓博士。
苏樱桃突然觉得自己爱上这个男人了,他虽然平时没什么用,但关键时刻,却又无比的管用。
“褚岩,你想说什么?”褚司令先问儿子。
褚岩摇了摇头,却又迅速看了苏樱桃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他的母亲比任何女人都伟大。
她不仅能跳芭蕾,她还是个宁死不屈的女革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