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于归 我想吃肉 3344 字 21天前

容濯博闻强识,也反应了过来:“可是似瓠之瓠?”手中比划了一个葫芦开头。

卫希夷哭丧着脸点点头:“就是啊。”

一刹那,车上五个人的表情都很诡异,其中以祁叔玉为最。姜先试图将气氛扭转过来:“逝者已矣,那个……”他打量了一下卫希夷的表情,看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小心地道,“且看当下。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瓠城?早荒废了啊,虞王攻破城池的时候,废弃了这座城,将它移平,全平整作了耕地,又在旁边不远处新建了一座小型的堡垒,用以监视、管理耕作的奴隶。女杼的话,看祁叔玉的表情也知道,态度必须不友好。

一瞬间,卫希夷也很为难,当年作恶的人已经死了,而她自己对瓠城也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情感。长到现在八年多的时间里,女杼只有在逃亡的时候才对她讲过这段故事,平日也没有训练过她对虞王的仇恨。如果不是容濯到了王城,顺便讲了虞国的故事,卫希夷可能要到很晚的时候才会听到关于虞国的故事。

哥哥与这个人一同作战,自见面起,祁叔玉就十分有礼貌,怎么看也不像个坏人。卫希夷的算术学得还挺不错,算一算年纪,老虞王灭国的时候,搞不好祁叔玉还没生下来,要将这笔账算到他头上也……其实也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可是卫希夷没办法去敌视他,因为……她对女杼的故族并没有归属感。她一直将自己当作蛮人,当作獠人。发誓要弄死大祭司一伙,却从来没想过跟虞国报仇什么的。

所以她有点尴尬、有点不可思议地道:“怎么会这么巧?我娘都没有提过……”

祁叔玉的表情也是为难,像哭又像是笑,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你怪我吧。”

卫希夷用力瞪着他:“怪你什么?”

“是我父亲的儿子,什么的……”祁叔玉低声道,“到了天邑,你要先等一下,我要引公子见过王,再送你去见你……家人。”

卫希夷的欢喜之情减了许多,低低地应了一声。

祁叔玉续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需要什么东西,也可以告诉我,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也告诉我。你们要是……离开,”他艰涩地说,“好歹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准备车马食水。”

卫希夷很是为难,低低地答应了一声。

余下的时间里,行程都很安静。原本,卫希夷是存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的,祁叔玉被夸奖得这般厉害,又这么年轻的时候做了这么高的官,一定很有学问。她想问 “师槐为什么会讲那么多道理?两位名师从不爱理人到讲述有用的道理,为什么前后变化那么大?”

这些都是容濯也没有回答出来的问题,她是寄希望于祁叔玉的。还有关于女莹的信息,也想找这个长得很好看、声音很好听的人问上一问。现在都哑了火了,卫希夷陷入了沉思。

沉默中,祁叔玉想走,又很想留下来,慢慢地道:“你哥哥,其实受了伤。”

“啊?!”卫希夷小小地惊叫了一声,又舒一口气,“那可要好好养,他……伤得重不重?”小姑娘难得地扭捏了起来。

“有点重。当时,我们人少,援军未至,他为我断后。”

容濯关心地道:“太叔的伤?就是那个时候?”

祁叔玉点了点头。

卫希夷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瘸得更厉害的哥哥,一时心乱如麻。

祁叔玉低声问道:“希夷,你的额发,要不要安排人给你剪一下了?”

从王城一路逃出来到现在,卫希夷脑门儿上那点齐眉的留海,在这几天长到了戳眼睛的长度。她自己活得也糙,也从来没用自己留心过这件事儿,长了自有母亲给她剪。到了现在,就是自己胡乱往两边一抹。

卫希夷默默地从袖子里摸了一段巴掌宽的红布条来,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理平了,手掌一翻,掌心贴着布条。将布条举至额与发之间,贴着额头,一边的边沿抵额为轴,另一边往上再一翻。将留海整个儿翻到头顶压在布条下面,理着两端,在耳后颈下打了个结。

轻轻地道:“要见我娘了,等她剪。”

祁叔玉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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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都很安静,第二天,祁叔玉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又到了姜先的车上。缓声讲着天邑的一切,姜先总有种错觉,这不是讲给他听的,倒像是讲给长辫子听的。长辫子从那一天开始,又开始编起了辫子,编完再用红布将额发系好。

听也都是默默的听。祁叔玉的声音非常好听,不自觉就会入迷,也将他说的话给记住。比如到了天邑,贵人很多,轻易不要得罪之类——这个姜先早就知道了,而且以他的身份,倒是别人要注意别得罪他才好。又比如,此时的惩罚,全由贵人心意,你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的是什么。之类的。

过不数日,天邑便在眼前了。

连有心事的卫希夷,都好奇地望过去,发出惊叹。

南君的王城,据说是依照天邑而建的。现在连卫希夷都知道了,许后自己、包括她的工匠,都没有一个人见过天邑,所以他们的描述,也都是道听途说加上了自己的臆测而已。在王城时,觉得宏伟壮丽,连外来者如容濯、姜先、任续,都觉得南君气度不凡。

但是,当真正看到天邑的时候,才会真的明白,为什么它会被称作天邑。真真地上天国,宏传壮丽。

南国因地势的关系,王城的形状虽然尽力规整,却依旧不是一个规则的形状,一边突出一角,另一边又凹进去一块的。龙首城则不同,它方正规整,有明显的四角,有整齐的瓮城,城门间的距离也是一模一样的。

临近天邑,祁叔玉也难得带上了一丝紧张,对卫希夷而不是对姜先道:“希夷,你先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么?谁来都不要跟他们走,也不要让人伤到你,好不好?”他的目光里带点恳求,带点殷切。

卫希夷安静地看着他,数日来再一次开口:“我都同意你叫我名字,你不用怕。”

祁叔玉的口中发出短促的、放松的笑声,双肩微往下塌,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轻声道:“等我,有人问,就说是祁叔家的……好不好?”

“嗯。”

姜先挤了进来:“说是公子先的朋友也可以的!”

卫希夷对他扮了个鬼脸。

祁叔玉领君臣三人去见申王,命令自己的亲信守卫着卫希夷:“不许让任何人对女郎无礼。明白吗?”

护卫手中长戈顿地,齐应一声。卫希夷稀奇地打量着他们,又看着街道与房屋,这里的街道可比涂伯那里宽阔得多,鳞次栉比的房舍也没有涂伯城中那种灰败的颜色。道路两边种着挺拔的树木,挖有宽阔的排水渠。

街上的行人也与别处不同,他们步调舒缓又透着一般懒懒的骄傲,衣饰华美的富贵者乘车,或者乘辇,袖子比别处都宽阔。从衣饰上也很容易就能分出各人的等级,有贵人,有庶人,也有奴隶。奴隶的穿着也比别处体面一些。

卫希夷答应了安静等,就会安静地等。祁叔家的护卫很惹眼,她便坐在姜先的车里,透过车窗,观察着行人。看他们的举动,观察他们的步伐,侧耳听他们讲话,与自己略带一点点口音的正音雅言并没有很大的分别。听他们买东西也会用贝,也会用金,也会用米、帛交换……

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祁叔玉与姜先等人一同出来了,姜先的脸色微有不好,祁叔玉还与他低声说着什么,姜先板着脸,间或点一下头。

看到他们来了,卫希夷伸出脑袋来,问道:“怎么样啦?”

姜先挤出一个笑影来:“还算顺利,不过我要先住在王宫里了,你……”

祁叔玉道:“我送她去见她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