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们对此好像全无所觉……其实很好理解,许多灾难根本不是局内人能够轻易看出的,我看他们如烈火烹油,然而在这个世界,修行界从未有过低潮,修士们完全没有修行界可能会崩溃的意识。
一个不知道死的人是不会惧怕死亡的。
但“死”也是人的本能,因而还是有很小一部分修士,比如儒修,隐约意识到不对。
再次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修士们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差,毕竟天道还在兢兢业业地维护世界,可是在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之前,最多也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罢了。
活得太久之后能够在经历的事件都已经大同小异了,我活了三千年就无比深刻地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十分搞不懂那些活了几万年几十万年的怪物在想什么,又为什么愿意活这么久。
我觉得我大概会看到和上次来相差无几的景象,就算过去了很久,变化也不过是渡劫期修士的府邸少上几座又多出几座,各个门派中的修士少上不少又多出不少。
但事实出乎我的意料。
不是变化太大,因为我根本没上岸去看看,估计我也没有时间。
此刻我站在水面上,而天空中密密麻麻地悬停着数也数不清的修士,踩着飞剑、盘坐于莲花、手执符箓、身边站着人偶,我一一看过去,不少都是我认识的,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有许多甚至还没有入门,而现在,修为最低微的也是金丹期。
他们其实每个人之间都留出了不小的距离,但因为数量太多,铺天盖地犹如蝗灾时飞掠天空的蝗群——场面的壮观难以言表,大概只有用海底随着洋流迁徙的数以亿万的鱼群可以相比拟。
我甚至生出了自己还没有从无尽海浮上来的错觉,而他们就是无尽海中的鱼群。
这当然不会是,也不可能是错觉。
穿着不同的服饰,分为不同的门派,其中有魔修也有正道,势不两立的双方并肩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场面大不说,还特别有一种我是个超级大反派的感觉,逼得打生打死的双方都暂时和解了。
他们都垂着头看我,最近的一个也距离我有近千米远,但每一个人的眼神都牢牢锁定在我身上。距离我越近的修士修为越低,但极目望去,在这里的所有修士,竟然没有一个在筑基期以下。
我一动不动,不知该作何反应。
原以为过来度假,结果露面就看见修罗场。
不对,修罗场好像不是这么用的……这应该是传说中的“与全世界为敌”……不过全世界的范围没有这么广,算了随便吧,领会精神。
这场面好像也没有我说话的余地,虽然我其实还挺想说些什么的。
我从兜里抽.出我的刀,刀鞘封禁着它,我才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刀了。在场的修士因为我的动作而绷紧神经,天上地下那么多人,却安静得连飞鸟振翅那么大的声响都听不见。
万籁俱寂之中,耳边却隐隐约约响起了无尽海的歌声。
它变得又低又柔,然而依然,如同我在海中听到的那样,无数个微小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鸣奏,饱含生机。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极致,所有的休止符都是在为高.潮铺垫基础,像是生命短暂的蝴蝶一样,人们只能看见它流连花丛,而不知晓它为了长出美丽的羽翼忍耐过怎样的寂寞和痛苦,它自已也好似不在意一般,只是醉生梦死,然后枯萎在泥土里。
我以为修士就是那样。
多数人最高的成就只是另一部分人传说里不会出现的起.点,只有少数能够攀登高峰,而最为可怕的是他们所能取得的成就几乎是天生的,就像是蝴蝶,长出什么翅膀看的是种族而非努力,修士的修为,看的是悟性天赋。
其实凡人也差不多,大哥不说二哥,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