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京城,注定不平静。
绝望的沈睿威逼着司机风驰电掣般驶向沈家老宅的同时,京郊疗养院的二楼,沈笃义坐在房间里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现在已是凌晨四点,疗养院的医生护士和休养的老干部们仍沉睡在梦乡,而沈笃义却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坐在斗室里的大沙发上,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反而精神矍铄的盯着墙上高挂的大钟,随着秒钟的跳动,沈笃义的表情也渐渐充满了兴奋。
他从来就是一个不甘雌伏的人,失势只是人生一个小小的低谷而已,人生不可能永远都在低谷中,有雄心有野心的人懂得在低谷中蛰伏忍耐,等待机会。
沈笃义无疑是个有雄心有野心的人,这个机会他等得太久了,今晚,他终于等到了。
……………………静谧的斗室中,电话铃声忽然响起,那么的尖利,听在沈笃义耳中却如闻天籁。
镇定的接起电话,沈笃义仍如在位时一般威严。
“……确定已经行动了?中南海已经开会了吗?很好,给我备车,去沈家老宅。”
*****************************************************************美国特工逮到了,沈睿上当了,一场足以引爆高层的巨大政治地震被消弭于无形,一切仿佛已落幕,蓝剑大队已开始整队集合准备回营,叶欢蹲在刚与沈睿见面的松林边抽着烟。
这次摆了沈睿的那一道可以说带着几分侥幸,若非当时正好看到电视里那件合同诈骗新闻,叶欢也许找不到灵感应付这次严峻的危机。
来不及关心猴子和张三的伤势,叶欢现在眼皮直跳,他知道事情还没完,沈睿发觉自己上当以后会采取什么激烈行动,他也不清楚,总之不会像天官赐福般和气就是了。
他会做什么呢?
叶欢冥思苦想,如果换了是自己,发觉被人狠狠摆了一道,胸中一口逆气上涌,会做出什么报复行动?
想想除了变成神经病,实在没有更爽的发泄途径了。
神经病想报复会从哪里下手?
叶欢苦笑,除了沈家老宅那个让他恨入骨髓的地方,还能有哪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叶欢都知道,何平站在身后。
头也不回的朝后扔了一根烟,何平刚点上火,叶欢便道:“队长,咱们这就算班师回朝了?”
何平吸了口烟,慢吞吞道:“导弹数据截回来了,沈睿也被你坑了,上级的命令是要我们回营,你还想怎样?”
“沈睿跑了呀。”
“那是警察和海关的事儿了,你不会以为沈睿还傻乎乎待在京城等着咱们抓他吧?这会儿多半在某条偷渡的渔船上漂洋过海呢。”
叶欢淡淡一笑,没说话。
何平皱眉瞧着他:“你真觉得沈睿没出京城?”
叶欢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你设身处地的想想,一个失去了所有筹码,对任何国家没有利用价值的叛国者,他能逃到哪个国家去?一个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拱月般的环境里长大的人,他能接受将来那种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生活吗?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这种人往往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极端姓格,别人落难了就跑路我相信,可是沈睿……我觉得他不会跑,穷途末路之下的他,只会选择死亡,……或者同归于尽。”
何平脸色变得凝重:“你是说……沈睿还会有行动?”
“对,而且必然是很疯狂的行动。”
何平深拧着眉头:“……我接到的命令是回营。”
叶欢眨眨眼:“队长真是乖孩子……”
何平狠狠瞪他一眼:“少给我来激将这一套,你认为沈睿的下一步行动会在哪里?”
叶欢断然道:“沈家老宅。”
沈睿一直把毁灭沈家当成目标,当他陷入走投无路的绝望境地后,除了沈家老宅,叶欢实在想不出他还能去哪里。
何平盯着他,狠狠吸了口烟,然后把烟头掐灭。
“走,集合队伍,去沈家,不管沈家门前有多少警卫,咱们也帮忙去凑凑热闹。”
****************************************************************沈笃义坐在沈家老宅的大堂前。
他的表情很冷静,嘴角微微勾起几分嘲讽的笑容。
大堂里,沈笃礼一脸冷凝,沈崇武坐在首位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一般。
老四沈笃仁和老五沈笃智则站在大堂外,神情焦虑的来回踱步。
大堂里很压抑,有一种诡谲莫名的气氛重重压在三人心头,感觉呼吸都沉重许多。
沈笃义瞧了瞧大堂外站着的老四和老五,然后又面带笑意看了看老大,目光最后落在闭目养神的沈崇武身上。
终于,沈笃义打破了沉默。
“爸,我在疗养院才休息了没几天,怎么沈家变成这样了?”
沈崇武眉目不动,仿佛没听到似的,任何反应都没有。
沈笃义不以为意,哂然一笑,道:“这些曰子我在疗养院里闲来无事,读了不少史书,爸经常教育我们,以史为鉴,以人为镜,这话我深觉有理……”
仿佛亲人之间闲聊似的,沈笃义犹自侃侃而谈:“……读明史,明朝初年,朱元璋驾崩,皇太孙朱允炆登基,朝堂立足未稳便迫不及待想削去天下藩王的兵权,终于逼得朱棣起兵反叛,最终丢了江山,读清史,康熙除鳌拜,平台湾,后来大概觉得心气儿足了,于是看吴三桂不顺眼,想着法子的搞一些小动作,最终也逼得吴三桂不得不反……”
沈笃礼皱眉冷冷道:“老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笃义冷笑:“以史为鉴,以人为镜,大哥政务繁忙,怕是多年没静下心看过书了吧?如果看过书,就不会犯朱允炆和康熙那样的错误,大哥,反过头来仔细想想,沈睿是不是也跟朱棣和吴三桂一样,被你逼反的?”
沈笃礼不愠不火道:“沈睿从二十年前开始就怀有异心,老三,不要告诉我你毫不知情,今天你从疗养院回老宅,莫非是想来指责我?”
沈笃义笑道:“我怎么敢指责沈家的家主呢?只不过,沈睿把沈家祸害成这样,如今中南海里面,对我们沈家有看法的领导不止一个两个,只是碍于父亲的面子,不便斥责罢了,再看看沈睿给咱们沈家,给咱们国家造成的损失,铀矿被他抢了,绝密导弹数据被他窃取到敌国了,手里还不知攥了多少血案人命,其行可谓令人发指,罪恶滔天……”
沈笃义笑容一敛,盯着沈笃礼忽然提高了声量:“大哥,他干下这些恶事,你敢说你毫无责任?沈家百年望族,一直诗礼忠孝传家,咱们祖上出过金榜题名的状元公,也出过跃马扬刀的大将军,偏偏在咱们这一代,却出了一个卖国贼!先祖百年辛苦积攒起来的名望一朝丧尽,我们沈家已是京城人人不耻的过街老鼠,大哥,这些难道仅仅是沈睿的责任?”
沈笃礼沉默片刻,道:“沈睿变成这样,我确实有责任……”
沈笃义闻言冷笑数声:“沈家因此事差点丧尽了气数,作为沈家家主,难道仅仅一句‘有责任’就揭过了吗?”
转过头,沈笃义看着仍旧闭目不语的沈崇武,道:“爸,您说句公道话,家主昏庸若此,我们沈家的权势还能撑几年?”
沈崇武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似的,慢慢睁开眼,浑浊的老眼精光暴射,显示出极为震撼人心的威严。
不知过了多久,沈崇武缓缓道:“老三,你今天回来,是为了逼宫?”